陆沉仰头,将碗中最后一口羊汤喝尽。
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他放下碗,碗底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嗒”一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伤兵营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小鱼的心,也跟着这声音,猛地跳了一下。
她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整个伤兵营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人身上。
那些受伤的士兵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的将军,平日里冷得像一块冰。
此刻,却站在林姑娘面前,喝着她熬的汤。
这画面,太过稀奇。
陆沉没有看任何人。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林小鱼的脸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情绪翻涌。
有赞许,有探究,还有一些,连林小鱼都看不懂的,更深沉的东西。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可最终,一个字也没说。
他只是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一个极轻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动作。
然后,男人转身,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伤兵营。
他来得突然,走得更干脆。
只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林小鱼站在原地,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她低头,看着陆沉刚刚放下的那只空碗。
碗壁上,还残留着羊汤的余温。
那温度,仿佛顺着她的目光,一路烫到了她的心尖上。
这一夜的后半段,林小鱼是在忙碌和恍惚中度过的。
她给每一个醒着的伤兵,都添了第二碗汤或粥。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两大桶食物,见了底。
伤兵营里的气氛,早已不复先前的死寂。
许多士兵的脸上,重新有了血色。
他们看着林小鱼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意。
军医拉着她的手,嘴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
“林姑娘,真是谢谢你了!”
“你这汤,比我开的药还管用!”
“有了这口热乎的,弟兄们都能睡个好觉了。”
林小鱼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自己的新住处。
主院的房间,安静又温暖。
她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
没有梦。
等她再睁开眼,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林姑娘!你醒啦!”
翠儿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盆热水。
小丫头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老爷子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您休息。您快洗漱一下,我给您留了早饭。”
林小鱼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迷糊。
她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快中午。
洗漱完,翠儿端来了温热的白粥和小菜。
“林姑娘,您是没看见,今天早上,张猛副将带着好几个士兵,专门跑到厨房来找您呢!”
翠儿一边帮她收拾床铺,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
“他们听说您昨晚一夜没睡,给伤兵营熬汤,都想来跟您道谢。结果被将军给拦下了。”
“将军说,让他们别来添乱,还说……谁要是吵醒了你,就罚他去刷一个月的马厩。”
翠儿学着陆沉的语气,板着脸,压低了声音。
那模样,把林小鱼给逗笑了。
可笑着笑着,她的脸颊,又有些发烫。
那个男人,总是这样。
用最冷硬的语气,做着最体贴的事。
吃过饭,林小鱼休息够了,便重新扎进了厨房。
对她来说,这个地方,才是最让她安心的战场。
今天,她准备做些精细的吃食。
她打算做一道“翡翠白玉汤”。
用冬瓜和菠菜汁,做出清爽可口的汤羹,最适合给伤员们补身子。
这道菜,关键在于刀工。
冬瓜,要去皮去瓤,切成薄厚均匀的片。
然后再切成细如发丝的冬瓜丝。
林小鱼从刀架上,取下一把伙夫营里最常用的菜刀。
那刀,又大又沉。
刀刃上,还有好几个豁口。
她掂了掂,无奈地皱了皱眉。
边关物资紧张,连一把好用的厨刀,都是奢望。
她定下心神,深吸一口气。
手臂运力,开始切冬瓜。
“梆、梆、梆……”
沉重的刀,落在砧板上,发出闷响。
切出来的冬瓜片,厚薄不均。
有的地方,甚至直接被钝刀,压得裂开了。
林小鱼不信邪。
她换了个角度,调整了手腕的力道。
可结果,还是一样。
这把刀,实在太钝了。
用它来处理精细的食材,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不到一刻钟,她的手腕,就开始发酸。
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薄汗。
她停下来,甩了甩酸胀的手腕,看着那块被自己“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冬瓜,叹了口气。
看来,翡翠白玉汤是做不成了。
只能换个别的菜式。
她正低头思索着,厨房门口的光线,忽然暗了一下。
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
林小鱼抬头,正好对上陆沉那双深邃的眼。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身上,还穿着一身玄色的劲装,似乎刚从校场回来。
“将军?”
林小鱼有些意外,连忙擦了擦手,站直了身体。
陆沉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开。
落在了她身前的砧板上。
他看到了那块被切得坑坑洼洼的冬瓜。
又看到了她旁边,那把笨重的菜刀。
最后,他的视线,停在了她那只,还在微微发抖的手腕上。
她的手腕很细,皮肤白皙。
此刻,因为过度用力,泛着一片不正常的红。
陆沉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只是,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转身,又走了。
来无影,去无踪。
林小鱼被他这番操作,搞得一头雾水。
她挠了挠头,完全不明白,这位大将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摇摇头,把这些杂念,都甩出脑海。
然后,她认命地,将那块冬瓜,切成了大小不一的冬瓜块。
冬瓜丝是做不成了,冬瓜块炖汤,味道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一下午的时间,林小鱼都在厨房里忙碌。
她用冬瓜块,和昨天剩下的一些羊骨,熬了一锅清淡鲜美的汤。
又做了些易于消化的面糊糊。
太阳快要下山了,她和翠儿一起,将饭菜送去伤兵营。
李二狗已经能坐起来了。
看到她,那小子咧开嘴,笑得一脸灿烂。
“林姑娘!你今天做的冬瓜汤,真好喝!甜丝丝的!”
其他的伤兵,也都纷纷跟她打招呼。
“林姑娘来了!”
“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
整个伤兵营的气氛,和昨天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里,不再是充满呻吟和药味的人间地狱。
反而,多了一丝,家的味道。
林小鱼看着他们,心里,也暖洋洋的。
忙完这一切,林小鱼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主院。
刚走进院子,她就看到,陆沉正站在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下。
夕阳,笼罩着他挺拔的身影。
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他似乎,是在等她。
林小鱼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她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将军,你……还没休息?”
陆沉转过身。
余晖,照亮了他半边脸。
他那张一贯冷峻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不太自然的神情。
“嗯。”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
然后,他就沉默了。
两个人,就这么,在槐树下,相对而立。
谁也不说话。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林小鱼绞着自己的衣角,努力地,想找个话题。
“那个……今天的晚饭,合胃口吗?”
“……还行。”
对话,再次终结。
林小鱼有些泄气。
跟这位将军聊天,简直比做一顿满汉全席,还要费劲。
她想,自己还是别在这里,打扰他赏月了。
“那……将军,我先进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
陆沉,忽然,有了动作。
他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
然后,不由分说地,就塞进了林小鱼的手里。
那东西,沉甸甸的。
触手,是一片冰凉的皮革。
林小鱼低头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把,连着刀鞘的匕首。
刀鞘,是上好的牛皮所制,上面,还带着古朴的纹路。
入手,质感极佳。
“将军,这是……?”
她抬起头,杏眼里,写满了不解。
陆沉的视线,有些飘忽。
他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看向了别处。
他那古铜色的脸颊上,似乎,也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你那把刀,太钝了。”
他的声音,有些生硬。
“这个……轻便些。”
“可以切菜。”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也可以,防身。”
说完这句话,他就好像,完成了什么天大的任务一样。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
林小鱼,却彻底呆住了。
她的大脑,再次,陷入了宕机状态。
她看着手里的匕首,又看了看面前这个,神情别扭的男人。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酸酸的,麻麻的,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就涌遍了四肢百骸。
原来,他下午来厨房,不是偶然。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她切菜时的窘迫。
看到了她发酸的手腕。
所以,他就……送了她一把匕首?
用来切菜?
林小鱼,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不解风情?
又怎么能,这么……可爱?
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握着那把匕首,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在发烫。
她小心翼翼地,将匕首,从刀鞘里,抽了出来。
“铮——”
一声轻响。
一道寒光,在微弱的阳光下,一闪而过。
匕首的刃,薄如秋水,锋利无比。
映着夕阳,散发出森然的冷意。
刀柄处,用不知名的木材制成,上面,还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
这绝对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更不是,一把用来切菜的厨刀。
这是一把,饮过血,杀过敌的,真正利器。
林小鱼能感觉到,这把匕首上,所蕴含的,那股沉甸甸的分量。
这礼物,太贵重了。
“将军,这个……我不能收。”
她回过神来,连忙,想把匕首还给他。
陆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看着她,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拿着。”
他的手,没有去接那把匕首。
反而,伸出手,握住了她持刀的手腕。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带着一层薄薄的,常年握兵器而留下的茧。
掌心的温度,滚烫得吓人。
那温度,透过皮肤,直接,烙印在了林小鱼的心上。
林小鱼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电流,从手腕处,迅速窜遍全身。
她的脸,“轰”的一下,就红了。
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我……”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沉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握着她的手腕,顿了一下。
然后,飞快地,松开了。
他后退了半步,和她拉开距离。
眼神,也移开了,不敢再看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暧昧”的气息。
比月色,更醉人。
林小鱼低着头,心脏,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带着他体温的匕首。
她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可是,她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就在这尴尬又甜蜜的沉默中,一道粗犷的嗓门,忽然,从院子门口,响了起来。
“将军!我可算找着您了!”
张猛那虎背熊腰的身影,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将军,您快看,这是兄弟们在山里打到的……咦?”
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卡住了。
他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
一个,是他们家不近女色的将军。
另一个,是他们伙夫营的宝贝疙瘩林姑娘。
两个人,在晚霞下,一个站着,一个低着头。
林姑娘手里,还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张猛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打情骂俏?
还是……要动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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