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咔嚓”轻响,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被无限放大,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林小鱼的耳膜。
她端着汤勺的手,瞬间凝固在半空中。
不是风。
边关的风,要么是温柔的低语,要么是狂暴的怒号,绝不会发出这样干脆而诡异的断裂声。
更让她心底发毛的是,那几只平日里警觉得很,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狂吠不止的军犬,此刻竟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不正常。
一种源自现代社会安逸生活里从未体验过的,原始而又真实的恐惧,像一条无形的冰蛇,从她的尾椎骨缓缓向上攀爬,所过之处,激起一片细密的战栗。
伙房里,灶膛深处的余烬明明灭灭,将她一个人的影子投在粗糙的土墙上,拉得又长又扭曲,仿佛一个张牙舞爪的鬼魅。
那锅奶白色的羊骨汤依旧咕嘟着,醇厚的香气氤氲开来,可这本该暖人肺腑的味道,此刻却像是带着一丝血腥气的诱饵,让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她缓缓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将手中的汤勺放回锅沿,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
怎么办?
喊人?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伙房位于营地边缘,紧邻着粮仓,距离最近的兵士营房也有一段距离。
她若高声呼救,只怕声音还未传到,自己就先成了刀下亡魂。
她的心跳如擂鼓,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代私厨老板的生涯,虽然没有经历过这般生死一线的场面,却也锻炼出了她临危不乱的强大心脏。
她不是那个刚穿越过来,只能在战乱中随波逐流的孤女了。
林小鱼的目光在小小的伙房里飞速扫视着。
菜刀?
太近了,她根本没有近身搏斗的能力。
擀面杖?
或许可以当做武器,但重量和长度都显得笨拙。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灶膛边那根半人高的粗铁火钳上。
它足够长,足够坚硬,用来捅刺或者格挡,至少能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她踮起脚尖,像一只受惊的猫,悄无声息地挪到灶台边,一把将那沉重的火钳攥在手里。
冰冷的铁器触感让她因恐惧而有些发软的手心,多了一丝踏实的力量。
紧握着火钳,她一步步蹭到伙房那扇唯一的木门后,将耳朵贴在粗糙的门板上。
外面,依旧是死寂。
但这份死寂之下,却隐藏着某种正在逼近的、充满恶意的存在。
她甚至能感觉到,门外有不止一道目光,正像毒蛇的信子一样,窥探着这间屋子里透出的微弱光亮。
忽然,一阵极轻微的、布料摩擦的“沙沙”声,伴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膻味,透过门缝飘了进来。
是敌袭!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的大脑。
这股味道,她曾经在那些被陆沉他们抓回来的外族俘虏身上闻到过,是一种混合了羊油、皮革和汗水的独特气味,与营中将士们身上那种皂角混合着阳刚汗气的味道截然不同。
他们果然是冲着粮仓来的!
伙房,只是他们潜入的第一站!
林小鱼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知道,这扇薄薄的门板,根本挡不住那些如狼似虎的敌人。
一旦被他们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逃是逃不掉了。
唯一的生机,就是在这方寸之地,制造出足够大的动静,惊动整个军营!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那口还在咕嘟冒泡的大铁锅上。
锅里,是她花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用最新鲜的羊骨,配上十几种温补药材,文火慢熬,准备给巡逻队那些伤员们补充元气的救命汤。
汤,滚烫。
锅,巨大而沉重。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电光火石般地形成。
就在这时,门板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像是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从门缝中缓缓探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向上挑动着老旧的木质门栓。
时间,在这一刻的倍速好像无限接近于0,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林小鱼眼看着那门栓被一点点挑起,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不能再等了!
在门栓被彻底挑开,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林小鱼爆发出了毕生的勇气和力量。
她没有去管那扇即将洞开的门,而是猛地转身,双手死死抱住滚烫的铁锅双耳,隔着厚厚的棉布垫子,依旧能感觉到那灼人的高温。
“啊——!”
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双臂之上,用一个标准的、在现代健身房练过无数次的深蹲姿势,硬生生地将那口盛满了滚烫汤水、重达数十斤的大铁锅,从灶台上一寸寸地端了起来!
手臂的肌肉在尖叫,手腕的骨骼在呻吟。
也就在此刻,“哐当”一声,门栓落地,木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高大壮硕、满脸横肉的身影,如同一头黑熊,悄无声息地挤了进来。
他正是巴特尔手下最鲁莽的先锋,忽仑。
他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食物的香气,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兴奋的光芒,正准备解决掉这个可能存在的伙夫,为后续部队打开通道。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幅毕生难忘的画面。
那个本该是待宰羔羊的、身形纤弱的小厨娘,此刻双目圆睁,脸颊因用力而涨得通红,以一种悍不畏死的姿态,抱着一口巨大无比、热气腾腾的铁锅,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正对着他的方向。
忽仑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是什么阵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小鱼已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的大铁锅,朝着门口的方向,狠狠地泼洒了出去!
“哗啦——!”
滚烫的、奶白色的羊骨浓汤,裹挟着灼热的蒸汽和里面的骨头药材,如同一道突如其来的瀑布,铺天盖地地朝着忽仑当头浇下!
“嗷——!!!”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瞬间划破了边关沉寂的夜空。
那声音太过惨烈,仿佛是地狱里的恶鬼在嘶吼,带着滚油浇身的痛苦与绝望,穿透力之强,几乎要将人的耳膜撕裂。
忽仑整个人都被这滚烫的汤水浇了个透心凉,不,是透心烫。
脸上、脖子上、前胸,凡是被汤水溅到的地方,都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剧痛。
他感觉自己的皮肉仿佛都在这瞬间被烫熟、剥离,那股浓郁的肉香,此刻闻起来却是如此的惊悚与讽刺。
他本能地丢掉手中的弯刀,双手疯狂地在脸上胡乱抓挠,却只能带下几片被烫得糜烂的皮肉,引来更加剧烈的疼痛。
他像一头被戳瞎了眼睛的野兽,在原地疯狂地蹦跳、打滚,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痛苦嘶吼。
这突如其来的、响彻云霄的惨叫,就像一个信号弹,瞬间引爆了沉睡中的军营。
“敌袭——!”
“有情况!”
“快!去粮仓!保护粮仓!”
无数营房的灯火瞬间亮起,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兵器出鞘的铿锵声、将领们愤怒的喝骂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像一道道奔涌的洪流,直扑伙房和粮仓的方向。
伙房外,那些正准备接应忽仑的敌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措手不及。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领冲进去,然后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整个军营都被惊动。
偷袭,已经彻底变成了强攻,而且是失去了先机的强攻。
林小鱼在泼出那一锅汤后,整个人便力竭地瘫倒在地。
铁锅翻滚着落在一旁,发出沉闷的巨响。
她的双手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和后坐力,被烫得通红,手背上迅速燎起了一个亮晶晶的水泡,火辣辣地疼。
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
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那个敌人凄厉的惨叫声,反复在脑海中回荡。
她成功了。
她用一锅汤,拯救了自己,也可能拯救了整个军营的粮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第一个冲进了小小的伙房。
“小鱼!”
来人是陆沉。
他甚至没穿戴整齐盔甲,只着一身单薄的玄色劲装,手里提着一柄还在滴血的长剑,显然是刚解决掉外面的敌人。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那张一向冷峻如冰山的面庞上,此刻写满了从未有过的焦灼与恐慌。
他冲进来的第一眼,没有去看那个在地上打滚哀嚎的敌军头目,而是像猎鹰一样,精准地锁定了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的林小鱼。
那一瞬间,陆沉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一个箭步跨过地上的狼藉,冲到林小鱼面前,半跪下来,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得嘶哑:“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的目光快速地在她身上扫视,像是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生怕错过任何一丝损伤。
林小鱼缓缓抬起头,看到陆沉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切的脸,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恐惧、后怕、委屈……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上,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她的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她想说“我没事”,可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几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这一哭,像是最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了陆沉的心里。
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
在他印象里,林小鱼永远是那个笑意盈盈,像个小太阳一样,能用美食和笑容驱散一切阴霾的姑娘。
她坚韧、乐观,仿佛没有什么困难能将她打倒。
可现在,这个小太阳,却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浑身发抖,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陆沉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笨拙地伸出手,想要为她擦去眼泪,却又怕自己刚杀过人的手会吓到她。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她那双通红的、甚至燎起了水泡的手背上。
瞳孔,骤然一缩。
一股滔天的怒火,夹杂着无尽的后怕与心疼,从他的胸腔中轰然炸开。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寒潭的黑眸,第一次,没有望向战场,也没有望向敌人,而是死死地盯着那个依旧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罪魁祸首。
那眼神,冰冷、暴戾,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凛冽刺骨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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