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喧嚣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水幕,遥远而不真切。
林小鱼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掌心那把沉甸甸的匕首上。
男人的体温顺着牛皮刀鞘传来,烫得她指尖发麻。
那个深刻在刀身上的“沉”字,更像一道烙印,直接烫在了她的心上。
陆沉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情绪太过复杂,有不容置疑的霸道,有郑重其事的托付,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然后,他转身,高大的身影重新融入那片欢腾的火光之中。
林小鱼独自站在原地,紧紧握着匕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要挣脱胸膛。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却也明白,一个将军的贴身兵刃,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简单的防身之物。
这是信任,是守护,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直到翠儿找了过来,才把她从失神中拉回现实。
“姑娘,你怎么躲在这儿?大家都在找你呢!”翠儿咋咋呼呼地跑过来,随即目光定格在她手里的匕首上,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天哪!这……这不是将军从不离身的那把‘破甲’吗!”
林小鱼心头一震:“它叫‘破甲’?”
“是啊!”翠儿的眼睛瞪得溜圆,凑近了小声说,“我听老兵们说的,这把匕首是老将军亲手打造,送给将军的及冠之礼。将军十六岁上战场,用它取过敌军主将的首级,从那以后就再没离过身!他……他竟然把它给你了!”
翠儿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看向林小鱼的眼神,已经从崇拜变成了敬畏。
林小鱼的心,因为“及冠之礼”和“从不离身”这几个字,又是一阵猛烈的收缩。
她将匕首小心翼翼地收回鞘中,贴身藏好,那份重量和温度,让她慌乱的心奇异地安定下来。
庆功宴的另一头,一处偏僻的营帐角落里。
苏芷柔端着一碗汤,手指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她一直远远地看着。
她看着林小鱼被将士们高高抛起,听着那一声声震天的“福星”呼喊。
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
她又看着陆沉走到那个贱人身边,两人在篝火旁并肩而坐。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但那种安静而融洽的气氛,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她的眼睛里。
直到她看见陆沉解下腰间的匕首,亲手交到林小鱼手上。
苏芷柔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嗡”的一声,彻底断了。
那是陆沉的“破甲”!
整个边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是陆沉的标志,是他从不假手于人的性命相托之物!
他竟然给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厨娘!
“哐当——”
她手中的汤碗脱手而出,滚烫的汤汁溅在手背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所有的感官都被一股汹涌的嫉妒和恨意所吞噬。
一个丫鬟连忙上前:“小姐,您烫着了!”
苏芷柔猛地一挥手,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滚开!”
她提着裙摆,转身快步冲回自己的营帐,一把掀开帘子。
帐内的赵师爷正坐立不安地等着她。
“小姐,怎么样了?”
苏芷柔没有回答,她走到桌边,一把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彻营帐。
赵师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小姐,您息怒,息怒啊!”
“息怒?”苏芷柔猛地回头,双眼通红,脸上再没有平日里半分的温柔婉约,只剩下扭曲的狰狞,“你让我怎么息怒!那个贱人,她就要爬到我头上去了!陆沉把他的‘破甲’都给了她!你知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赵师爷脸色一白。
他当然知道。
那意味着,在陆沉心里,那个厨娘的地位,已经无人可以动摇。
苏芷柔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她死死盯着赵师爷,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又冷又狠。
“你之前不是说,有的是法子让她身败名裂,再也无法留在将军身边吗?现在,就去做!”
赵师爷浑身一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小姐,此地毕竟是军营,众目睽睽之下,稍有不慎……”
“没有不慎!”苏芷柔厉声打断他,“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用什么代价,我只要一个结果!我要让那个贱人滚出边关,永远消失在我和将军面前!”
她上前一步,逼视着赵师爷,声音放缓,带上了一丝蛊惑:“赵师爷,你帮我,就是帮你自己。等我成了将军夫人,绝不会亏待你。这小小的边关,难道还容不下你我吗?可若是让她得了势……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将军夫人”四个字和那隐晦的威胁,像一剂猛药,瞬间击中了赵师爷的软肋。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神里的犹豫被贪婪和狠辣所取代。
他一咬牙,躬身道:“小姐放心!此事……需得从长计议,找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庆功宴人多手杂,或许正是良机。请小姐静候佳音,赵某定不会让您失望!”
说完,他一拱手,压低了帽檐,转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苏芷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走到铜镜前。
镜中的女人,面容因为嫉妒而显得有些扭曲。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
“林小鱼,是你逼我的。将军夫人的位置,只能是我的!你一个贱民,凭什么跟我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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