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带着一种常年握刀的粗粝。
老茧很厚，指节分明，掌心却意外的温热。
林小鱼能感觉到，那股热量正透过他的指尖，一点点传递过来。
她的心跳和呼吸好像暂停了一样。
整个伙房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灶膛里的火苗还在跳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陆沉的动作很慢。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那触感，有些痒，又有些烫。
激起了一串细密的电流，从她脸颊的皮肤，瞬间窜遍了全身。
林小鱼的身体僵住了。
她想后退，后背却死死抵着冰冷的灶台，无路可退。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
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映出的自己。
那个自己，脸颊泛红，眼神慌乱，呼吸都变得急促。
陆沉没有说话。
他的拇指，带着薄茧，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从眼角，到鼻翼，再到嘴角。
动作笨拙，甚至有些生硬，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辩的珍视。
他身上的气息，不再是凛冽的风霜与肃杀。
而是一种……一种被压抑了许久的，灼热的温度。
这温度，透过他的手指，透过他的眼神，将林小鱼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让她无法思考，也无法逃离。
然后，他俯下了身。
高大的身影，彻底笼罩了她。
挡住了身后跳跃的烛火，将她拉入一片由他构成的阴影里。
林小鱼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看到他微抿的嘴唇。
还有他滚动的喉结。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如同擂鼓一般，一声重过一声。
终于。
一片温热的柔软，轻轻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林小鱼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那是一个极其轻柔的触碰。
带着试探，带着小心翼翼，甚至还带着一丝生涩的慌乱。
他的唇，有些干裂，却很温暖。
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她刚刚端给他的，米汤的微甜。
那甜味，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引信。
点燃了她身体里所有紧绷的神经。
她下意识地想推开他。
双手抬起，抵在了他坚硬的胸膛上。
那身盔甲下的肌肉，如同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可她却用不上一丝力气。
陆沉感受到了她的抗拒。
他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他似乎想要退开。
可就在他退开的前一秒，林小鱼抵在他胸口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或许是这战前长夜太冷。
或许是他卸下盔甲后露出的疲惫，让她心疼。
又或许，是她自己心底深处，也渴望着这样一份温暖。
这个微小的动作，成了一个信号。
陆沉不再犹豫。
他扣住她后脑的手，微微用力。
刚刚还浅尝辄止的吻，瞬间变得深入而用力。
不再是试探。
而是一种压抑了许久的，情感的宣泄。
他撬开她的唇齿，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攻城略地。
林小鱼再也无法思考。
所有的理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风霜气息的吻，彻底搅碎。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
感受着他有些笨拙，却异常炙热的情感。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喷洒在她的脸上，滚烫滚烫。
伙房里的温度，仿佛在节节攀升。
连灶膛里的火焰，都烧得更旺了。
林小鱼的身体，开始发软。
抵在他胸口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
整个人，只能依靠着他，才能勉强站稳。
她能尝到他口中淡淡的，属于肉脯的咸香。
也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草药与尘土的味道。
这味道，曾经让她觉得疏离而冷硬。
此刻，却让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久到林小鱼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都快要被抽干了。
当陆沉终于放开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瘫软在他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的嘴唇，又麻又烫，还带着一丝丝的刺痛。
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水汽，湿漉漉的。
陆沉抱着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的呼吸，同样紊乱。
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深沉的情绪。
伙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那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暧昧与温情。
林小鱼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不敢抬头。
她能清楚地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
一下，一下，那么有力，又那么……真实。
过了许久，她才感觉到，头顶传来他低沉沙哑的声音。
“林小鱼。”
“嗯……”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微弱的音节。
“如果……”他说了一个词，又停住了。
似乎是在斟酌，又像是在下什么巨大的决心。
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语气变得无比坚定。
“等我回来。”
不是“如果我能回来”。
而是“等我回来”。
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小鱼的心上。
砸得她眼眶一热，那层好不容易忍住的水汽，瞬间凝结成了泪珠，滚落下来。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依旧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陆沉感觉到了怀里的人，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叹了一口气。
抬起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别怕。”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温柔。
“仗打完了，就没事了。”
他说得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可林小鱼知道。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哪有那么多的“没事了”。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陆沉。”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嗯。”他应了一声。
“你答应我一件事。”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腔，却异常认真。
“你说。”
“你一定要回来。”林小鱼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完完整整地回来。”
她不要什么军功，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
她只要他回来。
陆沉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明亮得惊人的眼睛。
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眷恋。
他的心脏，被这眼神狠狠地攥了一下。
有点疼，又有点涨。
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他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林小鱼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话。
“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这句话，他说得很快，很急。
像一个毛头小子，在仓促之间，许下的最笨拙的诺言。
没有问她愿不愿意。
没有给她任何选择的余地。
就是这样一句，带着命令口吻的，霸道的宣言。
可林小鱼听完，却笑了。
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嘴角，却已经忍不住向上扬起。
她知道，这就是陆沉。
这就是这个不善言辞，不懂风情的男人，能给出的，最重的承诺。
“好。”
她用力地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等你。”
得到了她的回答，陆沉紧绷的身体，似乎才终于放松了一些。
他眼底那片翻涌的墨色，也渐渐归于平静。
他松开抱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
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
伙房里的空气，依旧温热。
但那股属于战场的，冷硬的气息，却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转身，走回椅子边，拿起了那件黑色的，沉重的大氅。
然后，是那副玄铁护腕。
“哐当”一声，护腕扣紧。
刚才那个在她面前露出疲惫的男人，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那个肩负着整个边关安危的，铁血将领。
他重新披上大氅，高大的身影，再次被那股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包裹。
他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
却没有回头。
“早点休息。”
他留下这句话，便掀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夜风，顺着门帘的缝隙灌了进来。
吹得灶膛里的火苗，一阵摇曳。
也吹散了空气里，最后一丝温存。
伙房里，又只剩下林小鱼一个人。
她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
指尖，还残留着他胸膛衣料的粗糙触感。
嘴唇上，那股又麻又烫的感觉，也还没有完全消退。
一切，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可她知道，这不是梦。
她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然后，她转过身，看向案板上那些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肉脯和能量棒。
眼神，一点一点地，变得坚定起来。
陆沉有他要守的城。
而她，也有她要守的灶台。
她要让他，让他的兵，都吃得饱饱的。
吃得暖暖的。
然后，去打赢那场该死的仗。
最后，完完整整地，回来。
想到这里，林小鱼重新挽起了袖子。
她拿起一块面团，开始用力地揉搓。
仿佛要把自己全部的力气，和所有的期盼，都揉进这食物里去。
就在这时，门口的帘子，被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一条缝。
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她看看空无一人的伙房，又看看正在埋头揉面的林小鱼，脸上写满了疑惑和担忧。
“姐姐……”她小声地叫道。
“嗯？”林小鱼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应了一声。
翠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
“将军……他没把你怎么样吧？他刚刚……是不是在罚你？”
她刚才躲在外面，只看到将军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林小鱼，然后就一直没动静，吓得她心惊胆战。
林小鱼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抬起头，看着翠儿那张写满了“快告诉我八卦”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摇了摇头，嘴角，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一抹温柔的笑意。
“没有。”
她轻声说。
“他没有罚我。”
他只是，给了她一个承诺。
一个，关于一生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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