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安稳的日子,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
那天,陆沉刚从演武场回来,林小鱼正端着一碗冰糖雪梨给他,一个亲卫就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脸上满是紧张。
“侯爷!夫人!宫里……宫里来人了!”
林小鱼端着碗的手顿了一下。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两年她刻意不去想那个地方,但它终究还是找上门了。
她和陆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上次来的是钦差,这次直说来自“宫里”,身份恐怕不一般了。
两人赶到正厅时,一股宫里特有的熏香气息便扑面而来,跟边关清爽的空气完全不同。
一个穿绛紫色宦官服饰、脸上没胡须的中年太监正大喇喇的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的用盖碗撇着茶沫。
他身后站着两个小太监,低着头,透着一股京城才有的规矩气。
陆老将军坐在一旁陪着,脸上挂着笑,但眼神明显有些紧绷。
那太监看见陆沉和林小鱼进来,没有起身,只是掀起眼皮扫了一眼,目光在林小鱼那身干净的家常布裙上停了片刻,随即不易察觉的嗅了嗅空气,嘴角撇了撇,声音又尖又细:“咱家还以为是哪位大人物,能让陛下这么看重。原来镇北侯的夫人,就是这个样子。这府里……油烟味倒是重得很呐。”
话里话外的看不起,让厅里的空气瞬间冷了几分。
张猛跟在后面,拳头捏的咯咯作响,要不是陆沉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他怕是当场就要动手。
陆沉脸色不变,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沉稳:“陆沉,见过公公。”
他身形没动,但常年打仗积累的杀气却散发开来,那太监撇茶沫的手几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林小鱼跟着行了个礼,不等那太监再说话,她就抬起头,脸上挂着得体的浅笑,声音清脆柔和:“公公一路辛苦。您不知道,边关的油烟味,就是百姓的安乐味。有炊烟,就说明有人住,有饭吃。这袅袅炊烟,正是陛下治理下边疆安宁的最好证明。想来,陛下要是能亲眼看见,肯定会很高兴呢。”
这番话不软不硬,既点明了这油烟味是陆沉的功劳,又把皇帝抬了出来。
那太监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却没法发作。
他干笑了两声,这才慢悠悠的站起来,从身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卷明黄的圣旨,清了清嗓子,拉长了调子高声喊道:“圣——旨——到——”
陆沉与林小鱼立刻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侯陆沉,戍边有功,平定匪患,开互市安抚万民,是国之栋梁。但边关苦寒,朕很心疼。听说侯爷新婚,夫妻情深,特召镇北侯带夫人林氏立刻回京,在万寿节时见面,以显皇恩。另外,北境防务,暂时由副将张猛代管。钦此——”
圣旨不长,每个字却都砸在林小鱼心上。
去京城?还要立刻就走?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有点懵。
这两年安稳日子过惯了,她几乎忘了,陆沉的根,终究是在那座遥远又陌生的京城。
“臣,领旨谢恩。”
陆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他磕头接旨,起身时,顺手将还跪在地上的林小鱼也拉了起来。
他的手掌干燥又有力,给了她一点支撑。
宣旨的太监脸上堆起假笑,将圣旨交到陆沉手中:“侯爷,夫人,请吧。万寿节快到了,陛下可等着见二位呢。这圣旨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咱家也得尽快回去复命,就不多打扰了。”
送走了太监,厅内一片安静。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半个时辰不到,就传遍了整个军营和关城。
陆沉晋爵镇北侯,这是大喜事。
可侯爷和夫人要被调回京城,这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傍晚时分,当陆沉和林小鱼准备动身时,整个镇北侯府外,黑压压的站满了人。
从军营里的士兵,到镇子上的百姓,甚至还有许多赶来的外族商人,把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许多人手里都举着火把,将傍晚的天空照得像白天一样。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只是静静的站着,用目光送别他们。
街角卖胡辣汤的李大婶,红着眼眶,手里还端着两碗刚出锅的汤。
张猛眼圈通红,他代表全军将士,给陆沉和林小鱼送行。
他端起一碗酒,声音嘶哑:“侯爷,您是咱们北境军的魂!您去京城,是光宗耀祖!兄弟们都为您高兴!”
他一口喝完,又满上一碗,转向林小小鱼:“夫人……”
他刚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在战场上流血都不皱一下眉头,此刻却像个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猛的举起酒碗,对着身后成千上万的士兵吼道:“兄弟们!跟我一起喊!”
“恭送侯爷!恭送夫人!”
震天的喊声响起,震得人耳朵发麻。
张猛红着眼睛,看着林小鱼,又喊:“夫人!京城那些官老爷吃的东西,肯定没咱们这儿的烤全羊香!您要是住不惯,就早点回来!兄弟们给您打最好的獐子,留最好的羊!”
人群里,一个年轻士兵扯着嗓子喊:“是啊夫人!您可得早点回来!您再不回来,张副将就要把咱们的肉干都吃光啦!”
一句玩笑话,引得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可笑着笑着,许多人的眼泪就下来了。
张猛抹了把脸,振臂高呼:“侯爷威武——!”
“威武——!”
“夫人早归——!”
“早归——!”
那一声声发自内心的呐喊,让林小鱼心头一热。
她看着那些熟悉的,被风沙吹得黝黑干裂的脸,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依赖和不舍,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在这里救过人,也被无数人温暖过。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浸透了她的心血和情感。
这里,早就是她的家了。
回到府里收拾行李,气氛更加压抑。
翠儿一边叠着衣服,一边无声的掉眼泪。
豆大的泪珠砸在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夫人……您……您真的要走啊?”
她抽噎着,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林小鱼的袖子,“我听人说,京城里头吃人都不吐骨头,说错一句话就没命了。您一个人在那儿,万一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傻丫头。”
林小鱼帮她擦掉眼泪,自己的喉咙也堵得厉害,“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也帮我多看看爷爷和孩子们。”
话音刚落,二虎和小石头就从门外跑了进来,一把抱住林小鱼的腿。
二虎仰着脸,眼睛红得像兔子:“娘,您别走!京城不好玩,我们不去!”
一向沉默的小石头也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娘就不见了。
他抬起头,用还带着奶音却无比认真的声音说:“娘,石头会很乖,会帮你照顾弟弟。你别走,好不好?”
这一声“好不好”,让林小鱼的心都快碎了。翠儿在旁边更是哭得泣不成声。
门口人影一闪,王老抠探进半个脑袋,鬼鬼祟祟的。
他见林小鱼被围着,便趁机溜到行李箱旁,飞快的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塞进了箱子底。
“王军需。”林小鱼叫住了他。
王老抠吓了一跳,瘦小的身子一哆嗦,转过身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
“咳,那个……夫人啊,”
他清了清嗓子,眼神躲闪的说:“京城里的东西,又贵又不好。这是咱们这儿产的野花椒和茴香,还有去年秋天晒的牛肝菌,都是好东西。你……你带上,省着点用,别叫那些京城佬给骗了。”
说完,他也不等林小鱼回答,转身就跟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跑了。
林小鱼打开那个布包,一股浓郁的香料味儿扑面而来。
那是边关才有的味道。她的眼睛一下就热了。
连最抠门的王老抠,都把压箱底的好东西塞给了她。
夜深了,行李已经装车,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林小鱼睡不着,一个人悄悄走到院子里。月光洒在院子里,有些冷。
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那是她看了好几年的星空,又亮又干净,好像伸手就能碰到。
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肩上。
陆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从后面抱住了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靠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
过了很久,林小鱼才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
“我有点怕。”
“我怕到了京城,我就不是我了。那里的人都穿好料子做的衣服,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我会不会给爷爷和你丢人?他们会不会笑话我这个从边关来的野丫头?”
这些天,她一直笑着安慰别人,却把自己的担心藏了起来。
直到现在,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她才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陆沉收紧手臂,让她更紧的贴着自己。
他低下头,月光照着他的侧脸,轮廓分明。
他用低沉安稳的声音,陈述一个事实。
“京城,是另一个战场。”
林小鱼身子一僵,抬起头。
陆沉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很深。
他抬手,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
“但你不是一个人去。”
他一字一顿的开口,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有我陪着你。”
这几个字砸进林小鱼心里,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踏实的靠在了陆沉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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