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仓库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连那几盏幽绿的应急灯，似乎都因为这份沉重而变得黯淡了几分。
鲨鱼将一鸣叫到仓库中央那块巨大的磁性战术板前。板上，已经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简单却无比清晰地勾勒出仓库及其周边区域的平面图。黑色的线条代表墙体结构，红色的叉号标注着关键的防御节点和预设爆炸物位置，蓝色的箭头指示着几条蜿蜒曲折、最终指向不同外部区域的撤退路线。整个图示，如同一张精密而冷酷的生存蓝图。
“玩闹结束了。”
鲨鱼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深渊的确定感。他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在代表仓库外围的区域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根据外围传感器最后传回的异常信号衰减模式、电子侦察设备的背景噪音变化，以及……我的直觉。”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综合判断，‘清道夫’的主力行动小队，最快在明天凌晨，最迟在明天天黑之前，一定会抵达这里。”
他转过身，目光如同两柄重锤，狠狠砸在一鸣的心上。
“他们，不是之前那种外围的、负责投石问路的探子。他们是专业的、高效的、冷血的‘清理工具’。手段，绝不会是试探。”鲨鱼的语气冰冷如铁，“他们会是强攻，用爆破物瞬间撕开我们的乌龟壳；会是烟雾突入，用催泪弹和震撼弹剥夺我们的感官，然后在混乱中精准点名；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用最高效、最直接的方式，完成唯一的任务目标——清除。目标，就是你，和我。”
一鸣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抛入了万丈冰窟！彻骨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柱蔓延至全身，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来了！ 真正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考验，终于要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急，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鲨鱼用记号笔的尾端，重重地点在战术板上代表仓库主体的区域。
“一，利用我们经营已久的防御工事，固守待援。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利用地利，寻找机会，尽可能多地杀伤对方有生力量。”
他移动笔尖，指向那几条蓝色的虚线。
“二，放弃这个据点，在他们完成合围之前，主动撤离，化明为暗。”
他开始冷静地分析利弊，语气平稳得像是在做一份战术推演报告：
“固守，优势在于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我们熟悉的地形和预设的陷阱，在战斗初期，很可能给对方造成意想不到的重大杀伤，甚至打乱他们的部署。但劣势同样致命——风险极高。一旦对方摸清我们的虚实，调来重武器（例如火箭筒、破墙炸药），或者干脆放弃强攻，采用长期围困、断水断粮的战术……那么，这里就是我们的钢铁棺材，我们就是瓮中之鳖，死路一条。”
“撤离，优势在于将主动权暂时掌握在自己手中，放弃了固定目标，也意味着让对方失去了明确的攻击焦点，为我们赢得了周旋的时间和空间。但劣势是，我们必须放弃这里储存的大部分武器、弹药、药品和食物补给。我们将进入完全未知、且处于绝对被动地位的流亡状态，前途未卜，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新的陷阱。”
分析完毕，鲨鱼放下记号笔，目光骤然转向一鸣，那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极其严苛的审视。
“你的意见呢？”他抛出问题，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现在，假设你就是这支仅有两人的小队指挥官。你，会如何抉择？”
一鸣彻底愣住了，大脑甚至出现了瞬间的空白。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决定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鲨鱼会把如此沉重、如此关键的抉择，抛给他这个刚刚接触黑暗世界不过数周的“菜鸟”！
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询问，更是一次终极的考核！一次对他这些天所有学习、所有成长、所有思维方式最残酷的检验！
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立刻选择看似更安全的“撤离”，但内心深处那股为兄复仇的火焰，又让他不甘心就此狼狈逃离，渴望着利用这里的布置，让那些“清道夫”付出血的代价。
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用这疼痛强迫自己从情绪的漩涡中挣脱出来，恢复绝对的冷静。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紧紧锁定在面前那张决定命运的战术板上。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这些天学到的所有关于地形分析、战术优劣、敌我力量对比、后勤补给重要性的知识，如同碎片般在脑海中飞旋、碰撞、重组……
他必须做出选择。一个可能将他们引向生路，也可能直接踏入地狱的选择。
（第二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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