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默被李倩拉着，一路狂奔，冷风夹杂着雨后的湿气灌进喉咙，呛得他直咳嗽。
两人一直跑到小区中央的景观亭里，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李倩松开手，扶着柱子，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脸色苍白，显然刚才那番爆发和奔跑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和体力。
徐小默也靠在亭柱上，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还在微微发抖的女孩，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他从未想过，最后带他冲出那个可怕修罗场的，会是平时最胆小怯懦的李倩。
“倩……倩姐……谢谢你……”徐小默喘匀了气，真诚地道谢。
虽然方式有点粗暴，但确实是救他于水火了。
李倩抬起头，眼圈还是红的，但眼神却比平时坚定了一些。
她摇摇头，小声说：“没……没什么……我看她们那样……你很难受……”
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容易害羞的李倩，不敢直视徐小默的眼睛，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亭子里陷入一阵沉默，只有两人逐渐平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车声。
“那个……我们现在怎么办？”
徐小默看了看四周，有点茫然。
回自己家？万一柳婉或者苏瑾杀过去怎么办？
去李倩家？好像也不太合适……
李倩也愣住了，她刚才只顾着把徐小默拉出来，根本没想后面的事。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提议：“要不……去我家坐坐？我……我给你泡杯热茶，压压惊？”
徐小默看着李倩那真诚又带着点怯生生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而且他现在也确实无处可去，便点了点头：“那……麻烦倩姐了。”
李倩的家就在隔壁单元，不大，但布置得十分温馨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李倩让徐小默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厨房烧水泡茶。
她动作轻柔，有些笨拙但又很认真。
徐小默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空间，感觉和柳婉的奢华、苏瑾的冷感、林冰的强势完全不同，这里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和一种让人安心的平淡温暖。
李倩端来两杯热茶，放在茶几上，然后在沙发另一端小心地坐下，中间隔了至少两个人的距离。
“谢谢。”徐小默端起茶杯，暖意透过杯子传到手心，驱散了一些夜晚的寒意和刚才的惊悸。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气氛有点尴尬。
徐小默试图找话题：“倩姐……你刚才……挺勇敢的……”
他指的是她刚才在柳婉公寓里的爆发。
李倩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是看不得她们那样逼你……你当时脸色好白……好像快要晕过去了……”
她的关心纯粹而直接，让徐小默心里一暖。
“其实……婉姨和苏老师她们……可能也不是故意的……”
徐小默下意识地想为她们解释两句，虽然他自己也觉得她们今晚过于疯狂。
李倩却轻轻摇了摇头，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执拗：“不是的……她们那样就是不对……喜欢一个人……不是那样的……”
徐小默一愣：“那……应该是怎样的？”
李倩的脸更红了，手指绞在一起，声音更小了：“应……应该是让他开心，让他舒服，而不是让他害怕，为难……”
她说完，立刻低下头，不敢看徐小默，耳根都红透了。
徐小默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某根弦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李倩的感情，像涓涓细流，柔软却持久，不像柳婉那般炽烈灼人，也不像苏瑾那般深邃难测，更不像林冰那般冰冷强势。
在那里，容易被人忽略，却能在关键时刻，展现出意想不到的力量。
就在这时，徐小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刚才开机了）。
是柳婉发来的消息。
【婉姨：小默默~你去哪儿了？快回来嘛~婉姨知道错了~门我让人来修了，保证不影响你休息~（附一张可怜巴巴的自拍）】
徐小默看着消息，哭笑不得。婉姨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
紧接着，苏瑾的消息也来了。
【苏老师：情绪场已暂时稳定。但‘潘多拉’协议的风险仍未解除。明日需进行全面检测。今晚好好休息，勿再受刺激。】依旧是冷静理性的风格。
然后……连林冰的消息都来了！（通过杨雪）
【杨雪（转林总）：林总问，您目前位置是否安全？是否需要安排接送？】
徐小默看着这三条几乎同时发来的、风格迥异却都透着“关怀”的消息，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有点复杂起来。
她们……似乎真的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只是这方式……实在太令人窒息了。
李倩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声问：“是……是她们吗？”
徐小默点点头，把手机递给她看。
李倩看完，沉默了一下，轻轻说：“她们……还是很关心你的……”
徐小默叹了口气：“我知道……就是……有点累……”
李倩看着他疲惫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她犹豫了很久，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轻声说：“那……那你今晚……就在我这里休息吧？”
“我……我可以睡沙发……你睡我的床……保证没有人来打扰你……”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头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徐小默。
徐小默的心猛地一跳！
留在倩姐家过夜？！
这……这好像也不太对吧？！
虽然倩姐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毕竟孤男寡女……
他看着李倩那副害羞得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又想想刚才她那惊人的勇气，实在不忍心直接拒绝。
“不……不用了倩姐，我睡沙发就好……”徐小默连忙说。
“那怎么行！沙发很小，不舒服的！”
李倩抬起头，眼神急切，“你……你明天还要上课呢……要休息好……”
两人正为谁睡沙发谁睡床这种“甜蜜的烦恼”争执不下时（主要是李倩单方面坚持让床），门铃突然响了！
徐小默和李倩同时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这么晚了！又是谁？！难道阿姨们追杀到这里了？！
李倩紧张地走到猫眼前往外看，随即发出一声惊讶的低呼：“是……是陈阿姨？”
徐小默也凑过去一看，果然是陈阿姨！她端着一个大碗，站在门口。
李倩打开门，陈阿姨立刻挤了进来，看到徐小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哎呀！小默你真在这儿呢！我就说听到这边有动静！”
“来来来，阿姨刚炖了压惊安神的百合莲子羹，快趁热喝一碗！”
她说着就把大碗塞给徐小默，然后目光在徐小默和李倩之间来回扫视，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哎呀呀，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吵吵架更增进感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阿姨不打扰你们了~慢慢聊~慢慢聊哈~”
陈阿姨来去如风，留下一个暧昧的眼神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徐小默和李倩捧着那碗羹，看着对方，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经过陈阿姨这么一打岔，刚才那点暧昧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
最终，徐小默以“男生不能占女生便宜”为由，坚决睡在了沙发上。
李倩给他拿了干净的毯子和枕头，脸红红地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狭小但柔软的沙发上，闻着毯子上淡淡的属于李倩的洗衣液香味，听着卧室里隐约传来的平稳呼吸声，徐小默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今晚的经历如同过山车般跌宕起伏，荒谬绝伦。
但此刻，在这间温暖的客厅里，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简单的安宁。
也许……倩姐说的对，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让他害怕和为难。
他闭上眼睛，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他即将沉入梦乡之际，手机屏幕又微弱地亮了一下。
是那个加密邮箱的提示。
Evelyn的消息总是这么不合时宜。
【‘雨露’的意外介入打断了‘阳光’的过度刺激，暂时平衡了场域。干得不错。但‘潘多拉’仍需警惕。下一个碎片线索与‘音乐’有关。留意身边与音乐相关的人事物。——E.R.】
音乐？
徐小默迷迷糊糊地想着，倩姐好像……偶尔会听钢琴曲？
带着这个模糊的念头，他终于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窗外，月色宁静。
而某些暗处的涌动，并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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