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砍你的，我吃我的瓜！
夜风骤然一紧，那张悬浮于半空的《咸鱼管理条例草案》，其上墨迹竟似活了过来，化作一枚枚微小的符文，流光溢彩，隐隐与天穹之上的星辰遥相呼应。
一股无形的威压自纸页上弥漫开来，仿佛这不再是一纸戏言，而是即将铭刻于天地之间的至高律法，万物生灵，概莫能外。
檐角之上，林诗雅的身影如同一尊冰雕，静立不动。
她指尖的传讯符早已化作一撮冰冷的飞灰，被风吹散，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她的目光穿透庭院的薄雾，落在那个躺在吊床上，还在为最后半块月饼的归属而打哈欠的男人身上。
那双素来古井无波的凤眸中，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终于，她动了。
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落入庭院中央，带起的微风甚至没能惊动一片落叶。
“我想进你的梦里。”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一种面对未知、即将揭晓宿命时的本能反应。
谭浩正努力地将月饼的最后一点渣滓舔干净，闻言一愣，茫然地抬起头：“啥？你要借宿？那边有空榻，别跟我抢被子就行，我睡觉不老实。”
林诗雅摇了摇头，月光为她绝美的侧脸镀上一层圣洁的银辉，也让她眼中的决绝愈发清晰。
“不是借宿，是以魂入梦。”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仿佛重锤般敲在寂静的夜色里，“我要亲眼看一看，你的识海深处，到底藏着什么——我怀疑……你就是古籍中记载的那位，‘沉眠之神’。”
“神？什么神？”谭浩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一脸的莫名其妙，“神仙也得自己做早饭吗？那可太累了，我不当。”
他的语气惫懒依旧，但林诗雅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逝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邃。
她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眉宇间那份破釜沉舟的意志，仿佛在说：你同不同意，我今夜都必须一探究竟。
谭浩被她看得有些发毛，终于无奈地摆了摆手，像是驱赶一只执着的蚊子：“行吧行吧，随便你，你想来就来，反正我也管不了你是不是？”
话音刚落，林诗雅便不再有丝毫犹豫。
她就地盘膝而坐，素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繁复而古老的印诀。
刹那间，一缕比月光更纯粹、比星辉更清冷的灵光自她眉心溢出，如丝如雾，轻盈地飘向谭浩，最终缓缓没入他的额间。
就在这一瞬，天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风停了，虫鸣消失了，连院角那几株活泼的风铃草都垂下了脑袋，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
唯有庭院深处，那棵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老槐树精，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在黑暗中低语：“栽树人又要醒了么……呵呵，这一回，竟是有人主动来寻他了。”
梦境之中。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日月星辰，唯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浩瀚混沌，翻涌不息，仿佛是宇宙诞生之初最原始的模样。
林诗雅的魂体漂浮在这片混沌之中，神情充满了震撼。
她的四周，悬浮着亿万个破碎的世界泡影。
有的世界里山河倒悬，江海逆流；有的世界里星河璀璨，文明生灭；有的世界里仙魔大战，血染青天……这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在生与灭之间急速轮转，而它们的生灭，似乎仅仅取决于中心那位的呼吸。
在混沌的最中央，一尊难以用任何言语去丈量、去描述的巨神正闭目长眠。
祂的形态模糊不清，仿佛由万千法则交织而成，周身缠绕着无数条银色的纹路，每一道纹路都代表着一条至高的天地规则。
巨神的右手食指，正微微颤动着。
一根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红线，从祂的指尖延伸而出，穿越了无尽的混沌与虚空，最终，牢牢地系在了林诗雅的命格本源之上。
她心头剧震，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念头疯狂滋生：“原来……宗门派我来此，不是为了监察你，而是……为了唤醒你？！”
我，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工具？！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不甘，瞬间席卷了她的神魂！
“我不信！”
一声清叱，伴随着无匹的剑意，她拔出了自己的本命灵剑。
剑光如一道撕裂永夜的闪电，划破混沌，悍然斩向那根连接着她与巨神的红线！
“轰！”
一剑斩落，整片混沌空间剧烈震荡。
远方，一座刚刚演化出完整宇宙雏形的微型世界，应声崩塌，化为最原始的能量流，消散于无形。
她不管不顾，再度挥剑。剑光更厉，杀意更 绝 ！
“轰隆隆！”
又是三座孕育着仙神文明的大千世界，在她这一剑之下，瞬间法则紊乱，万物凋零，彻底湮灭。
第三剑起，异变陡生！
一条通体虚幻、由因果之力构成的怪鱼，突然从虚无中跃出，张开大口，一口便从她的魂体中叼走了一段深刻的记忆烙印——那是她母亲临终前，紧紧握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地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孩子，记住……你本不属于此世……”
记忆的缺失让她一阵踉跄，神魂刺痛，但这份痛楚反而激起了她更深的怒意。
她不再保留，剑光如雨，疯狂地挥出三千次，每一击都蕴含着她对被安排的命运的极致反抗，对“工具化存在”的滔天愤怒！
然而，就在这片因她剑意而不断生灭世界的狂暴混沌中，不远处的一块浮石上，谭浩的身影却优哉悠哉地坐着。
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瓜子，正嗑得不亦乐乎，还一边吃一边摇头晃脑地点评着：
“哎哟，这招‘星河倒卷’不错，剑意很纯粹，就是收尾慢了零点一息，可惜了。”
“啧啧，你看你看，用力过猛，又崩碎了三个世界，浪费啊。”
当最后一剑落下，林诗雅神魂之力耗尽，手中灵剑光芒黯淡，她无力地跪倒在虚空中，两行清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她抬起头，望着那个还在吐瓜子壳的男人，声音嘶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反驳？为什么不解释这一切？！”
谭浩终于吐掉了最后一粒瓜子壳，拍了拍手。
他转过头，那双总是睡眼惺忪的眸子，此刻却清澈得如同初生的宇宙。
他望着她，轻声道：“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但我记得，在我漫长得记不清的沉睡里，每次我快要彻底睡着的时候，梦里总会有一个声音对我说——”
“‘当你醒来时，我会睁开眼’。”
话音未落，整片混沌猛地翻涌起来！
那尊沉眠的巨神，竟缓缓抬起了祂的右手，五根手指仿佛是五座撑天神山，带着无尽的威压与慈悲，朝着林诗雅的头顶，轻柔地抚下。
她浑身剧烈一颤，只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温暖力量涌入神魂。
识海深处，一根早已断裂、致使她道心冰封多年的无形道弦，在这一抚之下，竟悄然接续，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共鸣。
梦境的角落里，一只胖乎乎的梦貘童子刚刚探出脑袋，正准备享用这场由愤怒与绝望交织而成的“噩梦大餐”，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治愈系神圣光芒冲刷得晕头转向，它揉着眼睛，不满地嘟囔着：“烦死了！好不容易等来个顶级噩梦，结果全被这股光给冲没了，还让不让貘吃饭了！”
现实世界，庭院之中。
林诗雅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曾经如同万年玄冰般冷漠疏离的凤眸，此刻，冰雪已然消融。
眼中再无半分冰冷，只剩下一片前所未有的澄澈与清明，仿佛洗去了尘埃的琉璃，倒映着一个崭新的世界。
她身上的气息，也随之发生了某种翻天覆地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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