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阅览区，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木地板的味道。林风坐在靠窗的位置，摊开那本《本埠异闻录》，目光却并未落在泛黄的书页上。
他的神识虽被禁锢，但仙帝的灵觉依旧敏锐如斯。刚才那股阴冷污秽的恶意气息，绝非错觉。它像一根毒刺，扎破了这几日来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假象。
更让他在意的是星落的反应。她显然也察觉到了，那份瞬间的僵硬和加速的心跳（尽管她掩饰得很好），瞒不过他的感知。这个女孩，果然不仅仅是一个身负特殊体质的“观察对象”，她本身就被某种危险觊觎着。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对面不远处。星落正低头翻阅着那本厚重的《星象与古代文明》，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白皙清冷，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试图从那些古老的星图中寻找某种答案。那份专注和与周遭环境的疏离感，让她看起来像一尊易碎的琉璃美人。
“看着眼前的女孩，我突然想着，前世的女子们……”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闯入林风的脑海。
前世仙界，万族共尊，仙子神女如过江之鲫。有雍容华贵的九天玄女，为他献上琼浆玉液；有清冷孤高的广寒宫主，为他独舞月下；有烈焰般炽热的凤凰天女，为他燃尽苍穹……她们或倾慕他的力量，或敬畏他的权柄，或渴望他的垂青。
但那些容颜，那些身影，在亿万载的时光长河中，早已模糊，如同褪色的画卷。仙途漫漫，情感不过是大道旁的点缀，甚至是勘破情关的劫难。他早已习惯了俯瞰，习惯了孤寂，习惯了视红颜如白骨。
“唉，不想了……”
林风轻轻呼出一口气，将那些遥远而无关的记忆驱散。此身已非彼身，此地亦非仙界。他现在只是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囚徒，想这些有何意义？
然而，目光再次落回星落身上时，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却悄然滋生。
不是仙帝对仙子的欣赏，也不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而是一种……更复杂，更贴近这具凡胎肉身本能的东西。
是那晚荷花池边，她孤立无援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倔强。
是递过纸条时，她指尖那抹不易察觉的微凉。
是刚才面对恶意时，她故作镇定下的那一丝紧绷。
这个女孩，和他一样，在这个看似平凡的世界里，隐藏着秘密，背负着不为人知的重压，孤独地行走着。
就在这时，阅览区的安静被一阵粗鲁的拖拽椅子的声音打破。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嘴里叼着牙签，晃悠着走了过来，目标明确，直奔星落所在的位置。为首的，正是那天晚上在荷花池边见过的黄毛！他脸上带着猥琐而得意的笑容，另外两个同伙则是不怀好意地环视四周，像是在清场。
“哟呵！星落大小姐，真是巧啊！在这么有文化的地方都能碰到你？”黄毛的声音刻意放大，打破了图书馆的宁静，引得远处几个看书的读者不满地皱起眉头，但看到他们的架势，又敢怒不敢言。
星落的身体瞬间绷紧，合上书，抬起头，眼神冰冷如霜：“这里不欢迎你们，请离开。”
“离开？别这么冷淡嘛。”黄毛嬉皮笑脸地凑近，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几乎要碰到星落的手臂，“上次晚上没聊尽兴，今天咱们好好聊聊？哥请你去喝点东西？”
另外两个混混也围了上来，形成夹击之势，隔绝了外界可能的干预。其中一个甚至伸手想去拿星落放在桌上的那几本天文书。
“把你的脏手拿开！”星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猛地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背抵住了书架，已无退路。她苍白的脸上因愤怒而泛起一丝红晕，但眼神中的寒意却更盛。
“哎哟，还挺辣！”黄毛非但不恼，反而更兴奋了，伸手就想去抓星落的手腕，“哥哥我就喜欢你这调调！”
“不过看到星落被欺负忍无可忍了！”
一股无名之火，轰然一下从林风心底窜起！灼烧着他的理智，冲击着他连日来压抑的憋屈和隐忍！
上一次，他可以选择最“合理”的方式介入，可以伪装，可以退让。但这一次，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象征知识与安静的殿堂里，看着这几个渣滓如此肆无忌惮地欺凌一个孤身少女！
尤其是，当黄毛那肮脏的手，即将触碰到星落那纤细手腕的瞬间！
林风脑海中闪过那晚她坐在池边仰望星空的孤独侧影，闪过她递过纸条时那清冷的眸光，闪过她刚才被围困时那一闪而逝的倔强与无助……
“我前世可是仙帝！！！”
一个威严、愤怒、仿佛来自太古星空的咆哮，在他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什么低调！什么隐忍！什么狗屁封印！
朕纵横万界，睥睨众生时，尔等蝼蚁般的货色，连仰望朕的资格都没有！安敢在此放肆？！安敢触碰朕……此刻想要庇护之人？！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并非源于灵力，而是纯粹源于灵魂本质、源于曾经统御诸天的无上意志，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以林风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席卷而出！
这威压无形无质，普通凡人根本感应不到。但那三个混混，包括正准备施暴的黄毛，却在刹那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心脏！
他们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淫笑凝固，转为极致的恐惧和茫然！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天敌般的巨大恐怖攫住了他们！仿佛下一瞬间，就要被彻底碾碎，形神俱灭！
黄毛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剧烈地颤抖起来，别说触碰星落，连维持这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收缩成针尖大小。另外两个混混更是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整个阅览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固，时间停滞。
星落也愣住了。她原本已经准备不顾一切引动体内那危险的力量，却突然发现，眼前的威胁……莫名其妙地僵住了？他们脸上那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道目光。
她猛地转头，看向威压传来的方向——那个靠窗的位置。
林风依旧坐在那里，手中还拿着那本《本埠异闻录》。他并没有看她，而是低垂着眼帘，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但就在那一瞬间，星落捕捉到了！
在他低垂的眼帘下，那深邃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崩灭、太古神魔哀嚎的恐怖景象一闪而逝！那是一种何等威严、何等漠然、何等……令人灵魂战栗的眼神！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那是……神只俯瞰蝼蚁的眼神！是帝王裁决生死的眼神！
尽管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但星落无比确信，刚才那股让她都感到心悸的恐怖威压，源头……就是他！
林风！
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看似普通甚至有些懦弱的同学！
“噗通！”“噗通！”
僵持只持续了短短两三秒，那三个混混终于承受不住那源自灵魂层面的恐怖碾压，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脸色惨白，浑身被冷汗浸透，连滚带爬地、屁滚尿流地逃离了阅览区，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图书馆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只有远处几个读者惊魂未定的目光，以及星落那剧烈的心跳声，证明着刚才那一刻的真实。
星落站在原地，背靠着书架，目光紧紧锁定着窗边的林风，胸口微微起伏。她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困惑、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了宇宙真相一角般的悸动。
他……到底是谁？
而林风，缓缓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在奇怪那几个人怎么突然就跑了。
但他的目光，第一次，主动地、平静地，迎上了星落那充满了探究和震撼的视线。
这一次，他没有躲避。
仙帝一怒，虽九锁加身，亦非蝼蚁可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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