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阳回到那座沉静肃穆、象征着权力与传承的四合院时，夜色已深。
廊下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却驱不散他心头那份因苏寒而起的、纷乱又甜蜜的躁动。
他本想直接回房，继续回味今日午餐的每一个细节，却被管家福伯告知，爷爷在书房等他。
心中微微一紧，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与往日风格迥异的休闲服，深吸一口气，才敲响了书房那扇沉重的红木门。
“进来。”周老爷子沉稳的声音传来。
书房内，灯光温暖，紫檀木书桌上摊开着几份文件，周老爷子戴着老花镜，正坐在桌后。
见到孙子进来，他摘下眼镜，目光如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正阳，这两天在忙什么？”
周老爷子开门见山，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母亲给你介绍的几个相亲对象，你都推了不见。是工作上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周正阳的穿着，“可看你这样的着装，也不太像是去处理正事的样子？”
周正阳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确实曾向爷爷保证，会收心，将更多精力放在家族责任和外交事业上。
可苏寒就像一道无法抗拒的光，轻易地照进了他按部就班的人生，搅乱了他所有的规划和承诺。
面对爷爷审视的目光，他内心涌起一阵愧疚。
“爷爷……我……”他略微迟疑，还是选择了坦诚，因为他知道，在爷爷面前，隐瞒毫无意义，“我去见苏医生了。”
周老爷子闻言，并未立刻发作，只是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深深地看着自己这个最引以为傲的孙子。
他亲眼看着周正阳从小小的孩童成长为如今独当一面的外交官，一向冷静自持，何曾有过这般近乎“不着调”的模样？
他心里明镜似的，这孩子，怕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了。
强行干预，以正阳外柔内刚的性子，只怕会适得其反。
老爷子沉吟片刻，语气平和地问道：“那……苏医生对你，可有什么看法？”他试图从孙子的反应中判断进展。
提到苏寒，周正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点愧疚被巨大的喜悦冲散，他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语气都轻快了几分：“爷爷，我今天中午跟她一起吃饭了！是她主动请我的！”
然而，周老爷子听完，非但没有替他高兴，反而嗤笑一声，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一个男人，有头有脸的周家少爷，年轻有为的外交官，让一个女孩子请你吃饭？像什么话！”
周正阳脸上的兴奋僵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无奈和苦涩，低声解释道：“爷爷，您不了解她。在她面前，我只能听从她的安排。如果我不顺着她的意思，恐怕……恐怕连见她一面都难。”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和纵容。
周老爷子看着孙子这副全然陷进去的模样，摇了摇头，语气加重了几分：
“看你那点出息！你母亲给你介绍的世家千金，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知书达理，哪一个不是万里挑一？怎么就没有一个能入你的眼？那个苏医生……”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我承认她非常优秀，甚至优秀得超出了常理。但正因如此，她才不是你能轻易驾驭得了的。依我看，你还是趁早放弃，免得日后痛苦。”
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周正阳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爷爷话语中似乎并非完全的反对，他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爷爷，您……您不反对了？”他试探着问，心跳有些加速。
周老爷子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直指核心：“你认为，苏医生能轻易放下徐家那个小子吗？”
他看着孙子瞬间变化的脸色，继续冷静地分析，如同在分析一场国际局势：
“我相信你一直关注着她。那么你应该清楚，她失踪半年，回来后医术突飞猛进，精湛到能把我这把老骨头从鬼门关拉回来。这说明了什么？”
周正阳抿紧了唇，他当然知道爷爷指的是什么。
苏寒的失踪，必然与救治徐天宇有关。
她的医术精进，恐怕也与此脱不了干系。
这份执着，沉重得让人窒息。
但他不甘心，不以为然地道：
“那又如何？先不说徐天宇现在昏迷不醒，能不能醒来还是未知数。就算他当初在学校里，不也因为他的母亲强烈反对，而没能真正站在苏寒身边吗？他带给苏寒的，更多是伤害和负累！”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在为自己争取一个公平的机会，“只要您，还有我的父母不要反对，给我时间，我就有信心慢慢打开苏寒的心门！我会让她看到，我和徐天宇不一样，我能给她毫无保留的支持和守护！”
看着孙子眼中那份近乎偏执的坚定和毫不退缩的勇气，周老爷子沉默了。
他深知孙子的性格，一旦认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带着几分无奈，几分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唉……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这句话，既像是最终的默许，也像是一句不祥的预言。
书房内，灯火依旧，一老一少，心思各异地沉浸在这段注定不会平坦的情感纠葛之中。
周正阳得到了他想要的“不反对”，但前路的荆棘，似乎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密布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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