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园边缘的“粪垢堡垒”终于在阿竹的怪力、林小凡的药膏以及全体队员（主要是精神上的）支援下，被硬生生啃了下来。
当最后一块顽固的、被药膏泡得发软的黑色硬块被阿竹“轻轻”地（相对而言）铲进加厚粪筐，并由石铁吭哧吭哧地运走时，整个突击小队，包括林小凡，都几乎虚脱地瘫坐在了远离战场的上风口草地上。
赵小胖脸色苍白，仿佛身体被掏空，还在时不时干呕一下。孙小眼拿出小手帕，一遍遍地擦拭他那宝贝水晶镜片，尽管上面其实啥也没有。石铁靠着棵树呼哧喘气，肌肉疙瘩都在微微颤抖。阿竹倒是精力依旧旺盛，正眼巴巴地看着林小凡，等着她的“糕糕”奖励。
林小凡感觉自己嗓子冒烟，胳膊腿跟灌了铅一样沉。指挥阿竹这活，真不是人干的，精神时刻紧绷，比连续施展十次清洁术还累。
但他还没来得及喘匀气，怀里一枚冰冷的玉符就震动了起来——苏沐清的传讯。
“碑林、兽缘区既毕，速往千年丹殿偏殿集结。半炷香后，查验进度。”
冰冷简洁，不容置疑，连个标点符号都透着苏师姐式的严格。
“半炷香？！”赵小胖发出哀嚎，“从这儿跑到丹殿都不止半炷香啊！苏师姐这是要我们死！”
孙小眼推了推眼镜，脸色发苦：“千年丹殿偏殿……那地方……据说积攒的药毒混合垢，能轻易蚀穿精铁……”
连石铁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俺听说，那地方以前有个师兄不小心吸了口瘴气，躺了半个月才缓过来……”
只有阿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丹殿？有好吃的丹药吗？”
林小凡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他就知道！苏沐清绝对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这简直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还是带剧毒的那种！
“都别嚎了！赶紧起来！跑过去！”林小凡强撑着站起来，“迟到了更没好果子吃！”
五人小队（主要是四个半，阿竹属于兴奋状态）再次开始了狂奔，朝着青云宗深处那片连空气都仿佛带着颜色的丹殿区域冲去。
等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指定地点时，苏沐清已经如同冰雕般站在那里了。她依旧是一身月白法袍，纤尘不染，与周围略显斑驳和陈旧的古老殿宇形成鲜明对比。她冷冷地瞥了几人一眼，对于他们的狼狈和迟到了几分钟未置一词，只是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前方一扇半掩着的、散发着复杂古怪气味的厚重石门。
“此偏殿，闲置超三百载。历代炼丹废渣、毒烟凝结物、药性冲突残留皆堆积于此，成分复杂，毒性猛烈，腐蚀性强。常规水系、风系清洁法术效果甚微，且易引发不可测反应。尔等任务：三日之内，清除所有积垢，恢复殿内洁净。”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而不是在发布一个堪比自杀的任务。
林小凡透过门缝往里瞅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被那混合型毒气送走。
殿内光线昏暗，到处都覆盖着一种五彩斑斓、但又透着诡异死寂颜色的厚腻污垢。有的地方如同琉璃般光滑反光，有的地方则如同腐烂的苔藓般蓬松，空气中弥漫着甜腻、酸涩、辛辣、甚至还有金属锈蚀混合在一起的诡异味道，吸一口就感觉头晕眼花。
这特么是丹殿偏殿？这说是万毒窟他都信！
赵小胖直接腿软了，带着哭腔：“苏师姐……这……这没法弄啊……”
孙小眼拿出几个测试纸符扔进去，纸符瞬间变黑、蜷缩、甚至自燃起来，看得他脸都白了。
石铁憋着气，瓮声瓮气道：“俺……俺能挖粪山，但这玩意儿……俺怕一铲子下去，炸了……”
阿竹倒是想往里冲，被林小凡死死拽住了。天知道这丫头进去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
苏沐清对几人的反应视若无睹，目光反而落在林小凡身上：“林小凡，你于‘奇技淫巧’素有急智。此次，仍是你的考验。方法不论，我只看结果。需要何物，可报于我。”
林小凡心里已经把苏沐清吐槽了一万遍，但脸上还得保持镇定（假装）。他知道，这冰婆娘是铁了心要压榨出他所有的潜力了。
他盯着殿内那恐怖的景象，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水冲不行，风吹不行，物理刮擦风险太大……那还能怎么办？
分解？中和？吸附？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色彩斑斓的污垢，脑子里闪过《万物杂论》里看过的偏门知识，闪过陈芸提供的那些带有净化特性的灵植粉末，闪过姜灵儿的喷雾思路，甚至闪过那块能吸收煞气的“废铁”……
等等！吸收？
不同的污垢，需要不同的处理方式！必须针对性处理！
但手动操作，效率太低，风险太高……
忽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的“自动扫帚”之所以能动，是因为他用精神力微操，引导微弱灵力激活了简单的驱动灵纹。那……能不能把这种“微操”更进一步？
同时操控多股细微的灵力，像无数只无形的小手，精准地施展不同的“清洁术”？
比如，一边用“干燥术”吸走某片区域的水分，让蓬松的毒苔藓失活粉化；一边用“凝水术”小心包裹另一片液态油污，防止其扩散；同时还能操控刷子或者吸附材料，对第三片区域进行物理清洁？
这需要同时对精神力进行极其精细的分割和控制！这简直……
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有可能破局的方法！
林小凡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既有恐惧，也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他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苏沐清道：“苏师姐，弟子需要一些东西：大量最普通的清洁用吸附棉（最好是灵植纤维的）、陈芸师妹之前提供的那些净化粉末、姜灵儿师妹那种小喷壶多个、还有……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苏沐清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没有立刻提出 impossible 的要求有些意外，点了点头：“可。一炷香后，我要看到你开始行动。”
东西很快被送来。林小凡将吸附棉剪成小块，分别浸泡在不同功效的灵植粉末溶液里，又或者直接做成干粉包。然后，他盘膝坐在殿门外，闭上眼睛，开始调整呼吸，努力将之前修炼出的那丝微弱的灵力，以及因为连日高强度消耗和专注而似乎凝练了一丝的精神力，缓缓调动起来。
石铁等人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苏沐清则静静而立，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
一炷香后，林小凡猛地睁开眼睛！
他拿起一个小喷壶，对着殿内一小块色彩最浅的污垢区域，喷出蕴含“清涤草”药性的水雾。同时，他右手虚握，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灵力波动散发出来！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水雾并没有胡乱扩散，而是在一股无形力量的引导下，极其均匀地覆盖在了目标区域，渗透！
紧接着，林小凡左手一招，一块浸泡了“化毒藤”粉末的吸附棉飞起，精准地落在那片被湿润的污垢上，开始吸收溶解出的毒液！
这还没完！
他眼神专注无比，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他的操控下，另一块区域的干燥粉状污垢，被一股极其微弱的气流（类似清洁术的基础应用）缓缓汇聚，而没有四处飞扬！
同时操控两种不同的灵力微操！一边控湿，一边控物！甚至还隐隐有第三种力量在抑制粉尘扩散！
虽然动作还很生涩，灵力的光芒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操控的范围也极小，速度更是慢得令人发指……
但这确是实实在在的、同时进行的、精细的多线程操作！
“嘶——”孙小眼倒吸一口凉气，他的水晶镜片后面，眼睛瞪得溜圆，“这……这是分神化念？灵力微操？他……他不是才炼气……”零层都没到啊！后面半句他没敢说出口。
石铁和赵小胖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们不太明白原理，但觉得好厉害！
苏沐清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明显的讶异！虽然极其短暂，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她看向林小凡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了。
此子……于灵力掌控和精神力运用方面，竟有如此诡异的天赋？这绝非五行伪灵根应有的表现！他那“效果极佳但速度奇慢”的清洁术，原来并非取巧，而是这种精细操控的雏形？
林小凡此刻根本无暇顾及他人的反应。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操控中。感觉大脑像要裂开一样，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那丝微弱的灵力也迅速见底。
坚持了不到十息，他就感觉眼前一黑，操控瞬间中断，吸附棉掉在地上，那股抑制粉尘的气流也消散了。
他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但是……刚才那短短十息内，被处理的那一小块区域，污垢确实被有效清理了！而且没有引发任何不良反应！
成功了！虽然范围小、时间短、消耗巨大，但思路是对的！
“继续。”苏沐清冰冷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灵力耗尽便打坐恢复，精神力枯竭便忍耐。今日，便以此殿为庐，炼你的‘微操’之术。”
林小凡：“……”大姐，你这是要把我往死里练啊！
但他看着殿内那恐怖的污垢，又看了看自己颤抖的双手，一咬牙。
拼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丹殿偏殿外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个杂役弟子如同癫痫般，一会儿对着空气指手画脚、汗流浃背，一会儿又瘫倒在地打坐喘气，循环往复。而他每次“发作”之后，殿内的污垢就会减少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过程痛苦至极，效率依旧感人。
但林小凡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种极限压榨下，他对那丝微弱灵力的掌控，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精细！原本难以驾驭的灵力，似乎渐渐变得“听话”起来。而他的精神力，虽然在一次次枯竭中痛苦不堪，但每次恢复后，似乎都变得更加凝练和坚韧了一丝丝！
这种提升，远比单纯修炼增长灵力来得更直接，更深刻！
苏沐清站在原地，如同最严苛的监工，没有丝毫放松。只是偶尔，当林小凡完成一次特别艰难的操作时，她那双冰封般的眸子里，会闪过一抹极淡极淡的、无人察觉的微光。
或许，她信奉的“勤能补拙”，在这个看似最“拙”的弟子身上，正以一种她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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