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丝留下的那瓶“幻梦散”,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林小凡的心头。他将其深埋在屋角一堆废旧材料的最底下,仿佛这样就能暂时遗忘那份令人窒息的诱惑和威胁。
但遗忘解决不了问题。柳如丝的死亡催促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宗门内的谣言暗流涌动,“影煞”的阴影更是不知何时会再次降临。他必须做点什么。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宗门内流传的一个消息,让他看到了一丝并非出于本意的“机会”。
炼丹坊与炼器坊将联合举办一场小型的交流会,旨在促进两堂弟子切磋技艺,取长补短。而李菲菲和姜灵儿,作为两边的“名人”(一个以技术偏执闻名,一个以炸炉频率闻名),自然都会参加。
这简直是柳如丝口中执行“小任务”的绝佳场所!人多眼杂,注意力分散。
林小凡内心挣扎到了极点。他不想背叛李菲菲和姜灵儿对他的那点信任(哪怕是李菲菲的工具人信任和姜灵儿的粉丝式信任),更不想用下药那种下作手段。但柳如丝的压力实实在在,他需要东西交差。
“妈的,拼了!”林小凡一咬牙,做出了决定。药是绝对不会用的,但或许……可以凭借自己这段时间被苏师姐虐出来的那点微操本事和急智,冒险一试?
交流会设在宗门的一处偏殿。今日这里热闹非凡,空气中混合着灵药清香、金属灼热、以及一丝丝难以避免的焦糊味。
林小凡混在围观的人群中,心跳如擂鼓。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留影玉,手心全是汗。他没有靠近中心区域,而是找了个相对偏僻,却能观察到李菲菲和姜灵儿两人动向的角落。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李菲菲。
她今天显然经过一番打理,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赤红色金纹劲装,勾勒出挺拔矫健的身姿,外面依旧罩着炼器坊的深灰色皮质围裙,但明显干净了许多。如墨的青丝高高束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她正站在一个展示台前,面前悬浮着一件结构极其复杂、泛着幽幽蓝光的金属臂铠部件,无数细如发丝的灵力线路正在其上缓缓流转。
她神情专注,杏眼灼灼生辉,正与一位炼器坊的师兄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此处的能量回路必须采用螺旋渐进式!直接贯通固然效率稍高,但稳定性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在实战中就是最大的破绽!”李菲菲语气斩钉截铁,手指点着臂铠的某一处,指尖有细微的电光跳跃。
“李师妹,你这也太过保守了!战斗讲究瞬息万变,一丝能量的浪费都可能决定胜负!你那套理论,只会让法器变得笨重迟滞!”那位师兄显然不服。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李菲菲完全沉浸在她的技术世界里,俏脸因激动而泛红,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耀眼而夺目。
“好机会!”林小凡眼睛一亮。李菲菲注意力高度集中,正是最容易忽略外界细微动静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精神力高度集中,那丝微弱的灵力如同最纤细的蛛丝,小心翼翼地从他指尖延伸而出,跨越数丈的距离,悄无声息地缠绕上那枚藏在袖中的留影玉。
启动!
留影玉微微震动,开始默默记录李菲菲周身那因激烈争论和灵力演示而自然散发出的、独特的带着金属锐利感和火灵躁动的气息。
这个过程必须极其小心,灵力的波动必须控制在最小范围,否则很容易被周围感知敏锐的弟子察觉。林小凡屏住呼吸,额头再次渗出细汗,感觉自己像是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
就在他快要成功记录完李菲菲的气息时,另一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和惊呼!
“哎呀!”
“小心!”
“快散开!”
林小凡心里猛地一咯噔,灵力差点失控!他急忙扭头看去。
果然是姜灵儿那边出状况了!
只见丹堂区域的某个展示台,此刻正被一股浓烈的、色彩斑斓的蘑菇状烟雾所笼罩!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酸甜苦辣混合在一起的、难以形容的古怪气味。
烟雾稍散,露出了姜灵儿小小的身影。她今天穿了一身嫩黄色的荷叶边裙褂,梳着可爱的双丫髻,本该是俏丽可爱,此刻却显得颇为狼狈。白净的小脸上沾了几道黑灰,眼睛被呛得泪汪汪的,正手忙脚乱地挥舞着小手,试图驱散眼前的烟雾。她面前的一个小巧丹炉,炉盖歪在一旁,里面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彩色的泡泡。
“咳咳……失误,纯属失误!”姜灵儿小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羞的,对着周围投来目光的弟子们连连摆手,声音带着哭腔,“是……是地火突然不稳定!对!地火的问题!”
显然,她又双叒叕炸炉了。
围观的人群发出善意的哄笑声,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几位丹堂的师兄师姐无奈地摇着头,上前帮她处理现场。
姜灵儿瘪着小嘴,大眼睛里水汽氤氲,又是委屈又是懊恼。她这副可怜兮兮又努力强撑的模样,反而冲散了她炸炉带来的尴尬,引来不少同情的目光。
“机会又来了!”林小凡心脏狂跳。姜灵儿炸炉引起的小混乱,正是绝佳的掩护!而且她此刻心神动荡,感知必然下降!
他立刻将留影玉的目标转向姜灵儿。灵力丝线再次悄然蔓延,捕捉着空气中那带着浓郁药香、一丝焦糊味、以及姜灵儿本身特有的天真活泼气息的能量残留。
过程同样惊心动魄。他必须避开那些处理现场的丹堂弟子,还要稳住因炸炉冲击而有些紊乱的自身灵力。
就在他全神贯注,即将完成对姜灵儿的气息记录时,一股冰冷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视线,骤然从他身上扫过!
林小凡浑身一僵,血液都快冻住了!他艰难地移动眼球,用余光瞥去。
只见在偏殿的一处入口,苏沐清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她一袭白衣,身姿挺拔如孤峰雪松,清冷的目光正如同探照灯一般,缓缓扫过整个喧闹的会场,维持着秩序。那目光锐利而冰冷,仿佛能洞悉一切鬼蜮伎俩。
而她视线扫过的方向,正好涵盖了他所在的区域!
林小凡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当场解散灵力丝线。他拼命压制住内心的恐慌,将灵力波动收敛到极致,整个人缩在人群阴影里,连大气都不敢出,心里疯狂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或许是会场太过喧闹,或许是炸炉的余波干扰了感知,又或许是林小凡的微操确实有了长足进步,苏沐清冰冷的目光在他这个方向停留了一瞬,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协调,但并未发现具体异常,最终移向了别处。
林小凡背后已经被冷汗彻底浸湿,感觉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他猛地完成了对姜灵儿的最后一丝气息记录,然后立刻切断了灵力丝线,将留影玉死死攥在手心,迅速塞回袖中,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做完了……居然真的做完了!
没有用药,全靠胆大心细(和被逼无奈),以及那么一点点运气!
他不敢再多停留一秒,低着头,缩着脖子,像一条泥鳅一样,顺着人群的边缘,飞快地溜出了偏殿。
直到远离了那喧闹之地,来到一处僻静无人的树林边,林小凡才敢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双腿还在微微发软。
袖中的留影玉冰冷而沉重,仿佛烙铁一般烫着他的皮肤。
成功了,却没有任何喜悦。
只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和挥之不去的后怕。
他利用了李菲菲的专注,利用了姜灵儿造成的混乱,甚至在苏师姐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应付柳如丝那该死的任务,为了在这诡异的漩涡中暂时求得一丝喘息。
他抬起头,看着宗门上空悠远的天穹,心中一片茫然。
这条路,到底还能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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