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斓介绍完在场的人,“殿下一路风尘仆仆,到了魏州,可得好好歇息一二,领略我魏州风采。”
说着,便朝着下人使眼色,让人上菜。
很快一道道菜肴摆上来,鸡鸭鱼肉,各色果蔬。
什么八宝鸡、熏酿鸭、翡翠珍珠粒种种,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人多,每一样上几道,将整个大桌子都铺满了。
“殿下,来尝尝,魏州虽然比不上京都繁华,但也有它独特的味道。”冯斓邀请道。
祁珝看着这满桌的菜肴,脑海中想起了城外的那幅画面。
他没有拍案起身,愤怒的指责他们,外面的灾民吃不饱,但你们这里却是满桌珍馐的话。
也没有说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讥讽。
他知道这样没用的,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好,我来尝尝这魏州的风味。”祁珝应道,拿过筷子夹了面前的菜。“嗯,的确不错,味道不同于京都,很有特色。”
冯斓眼睛一直观察他的脸色,也知道他刚才去城外看了灾民,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所触动,现在面对满桌子的菜肴和城外的灾民对比,这位殿下,似乎没什么变化。若是对方发怒的话,他也准备了说辞。
只是现在好像用不上了。
也是,这位殿下到底年轻,又是养尊处优,身份悬殊,哪会想这么多。
冯斓想到这笑道:“殿下喜欢就好,这些可都是我魏州的特色菜,还请殿下品尝。”
“冯刺史有心了,大家也别愣着,都起筷吧。”祁珝相邀道。
众人也都纷纷下筷以回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一番推杯交盏过后,祁珝脸上已经脸色醉红,出现迷糊。
“各位。”祁珝放下酒杯,朝着众人大声说道:“这次我来河北道啊,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安抚受灾百姓,这是我第一趟出外差,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的,不然我可就没脸回去了。”
冯斓捧场道:“世子殿下精明强干、足智多谋,安抚百姓不是什么难事,定然能够办得妥当的。”
“是啊是啊……”其余人也是附和。
祁珝却不满足的摆摆手,“不够,不止要办得妥当,还要办得漂亮。”
“那殿下,是想要怎么办得漂亮呢?”冯斓问道。
“这件事,你们得帮我。”祁珝手胡乱指着,人也摇摇晃晃的。
对面那些大人和世家家主顿时一愣,不是,我们接风洗尘也是礼节一下,陪吃陪喝可以,但殿下你一开口就要人帮忙,这就有点不讲规矩了,我们之间还没熟到这地步吧。
他们将目光看向冯斓,询问意思。
冯斓则是靠近祁珝,问道:“不知殿下想要我们怎么帮忙?”
祁珝也靠了过去,手搭在他肩膀上,“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就是希望你们能捐点粮,送到治所来,李大人那边要赈灾,少不得粮食。当然,捐的时候,要提提我的名字。”
他的目的就是多要粮食,跟他们说百姓苦难,没米下锅,要被活活饿死,这些话是没用的。
还不如加上自己的身份,可能还能多要一点。
冯斓感觉着肩上的压力,有些不太习惯,听到这话之后,琢磨了一下,脸色艰难说道:“多州受灾,同处河北,赈灾我魏州责无旁贷,本来我便让各大豪门商贾,共同捐赠五百石粮食,今日为帮殿下,再多捐两百石。”
说着伸出两根手指。
祁珝听着,眼角微微上挑,他之前就调查过了,一石粮食换算过来约一百六十斤,七百石米,也有十一万多斤。
看着很大,但对比如今的灾民数量和灾情持续时间,其实杯水车薪,即便是煮成粥,仅供温饱,也只够万人吃上半月左右。
万人吃上半月,不少了吧,但今天他在治所看过了数据,受灾百姓涌进魏州各地的人数,粗略统计,在八万人左右,且这个数字还在上升。
这还是单是魏州的,跑到其他州的灾民也不在少数,而受灾最严重的三州,人口加起来约有一百二十万人。
赈灾不是几天就能够结束的事,除了不让百姓饿死,还得想办法让他们恢复生产,这时间跨度长达数月,其中需要的粮食数以万石来计算。
贵乡府内的豪族大商,加起来都有二三十家,七百石,平均到每家,不过是二三十石。
而他们家的屯粮,哪个不是数千上万石。
虽说捐献多少是心意,但他们的行为就给人一种身价上亿,捐款几百的荒谬感。
祁珝笑意收敛了点,也不说话,只是收回了放在对方肩膀上的手。
冯斓一看,就知道这位殿下不满意这个数量,只好说道:“殿下,如今魏州,虽然不是受灾严重的地方,但也收到了影响,各家都有佃农,也总得先照顾好他们,也得消耗不少粮食。各家其实在灾情刚起的时候,便也已经捐过一批的了,实在是捉襟见肘。”
说到这,他话风又是一变,“不过,既然殿下开口了,那我们再多捐一百石。”
祁珝知道再逼下去,对方估计也不会再加价了,毕竟自己只是来代表皇家安抚百姓的,所谓副使也只是挂个名字。
脸上再次涌出笑容,“冯大人仗义,也多谢诸位慷慨解囊。回都之后,一定跟陛下禀明诸位的善举。”
朝着冯斓和众人拱手。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也是笑呵呵。
酒桌上,很快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祁珝最后被张三扶着出去了,口中还囔囔着“我没醉”“再来!”之类的醉话。
冯斓等人送他上了马车,叮嘱好将人送回到治所。
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冯斓脸上的笑意收起,朝着身后众人说道:“李铭这人油盐不进,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既然如此,就由他去吧,反正没几天他就回往灾区跑。你们的心思我也知道,我不干涉,但贵乡府的粮价不得高于七十五文一斗。”
“我等明白……”众人回应。
大灾,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是痛苦的,是灾难。但对于这些世家、大商而言,却是一次发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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