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滑过几天。
基础导引术的迟滞感依旧如影随形。
剑诀实践课在叶红绡教官冰冷的注视和木剑沉重的交击声中继续折磨着新生的筋骨。
符箓编程课则让苏砚在标准符文的拓扑结构和自己那点“伪科学”臆想间反复横跳。
日子在三点一线的挣扎中流逝，苏砚的口袋也日渐干瘪。
灵能历20年，9月7日，晨。
苏砚看着个人终端上显示的学分余额：38.4。
过去几天，一日三餐勒紧裤腰带，早餐固定一个灵植馒头，午餐啃最便宜的基础营养套餐，晚餐有时连套餐都省了，只喝一碗十年灵谷粥。
即便如此，三天下来，也吃掉了6.6分。
钱多多和石磊情况稍好，但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了精神——钱多多是心疼钱，石磊是练得太狠。
“今天是大课！”钱多多一边狼吞虎咽地塞着灵植馒头，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灵能粒子应用基础’，甲、乙、丙班一起上！在‘万象讲堂’！”
万象讲堂是九仙联最大的阶梯教室，穹顶高阔，环形的座位层层叠叠，能容纳上千人。
当苏砚三人跟着丙字班的人流涌入时，里面已是人声鼎沸。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灵食的余香和少年人蓬勃的朝气，也隐隐划分出无形的区域。
最靠近讲台的几排，是甲字班的地盘。
他们大多神态自若，衣着光鲜，彼此谈笑风生，身上偶尔逸散出的灵力波动也比丙字班学生凝实许多。
秦昊坐在其中，正与身旁几个同样气度不凡的同学交谈，目光扫过后面涌进来的丙字班学生时，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乙字班占据了中间区域，气氛相对平和。
丙字班则被挤到了最后几排和高处角落。
苏砚三人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钱多多还在探头探脑地试图分辨哪个是传闻中的林晚。
“肃静。”一个温和但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讲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教授，正是理论派大佬玄诚子。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袖口还沾着一点墨渍，眼神却温润而深邃。
“今日探讨，‘灵能粒子（Aethers）’在现代道法灵枢体系中的基础应用逻辑。”
玄诚子没有开场白，直接切入主题。他抬手在空中虚点，一幅巨大的全息星图在讲台上方展开，无数光点在其中流转。
“Aethers，宇宙常数，能量与信息的载体。其惰性、活性、可塑性，乃一切修炼体系之基石。”
玄诚子的讲解深入浅出，将深奥的灵能粒子理论与现代物理模型、华夏古代修真典籍相互印证。
苏砚听得极为专注，玄诚子的很多观点，与他那些“伪科学”猜想竟有不谋而合之处，甚至提供了更坚实的理论支撑。
当玄诚子讲到“惰性粒子在特定信息框架引导下可展现惊人活性”时，苏砚的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几下——这不就是IAc“能量塑形”的底层逻辑吗？
课堂进入提问环节。
玄诚子刚解答完一个乙字班学生关于“灵能粒子在符文阵列中的能量损耗补偿”问题，秦昊便举起了手，姿态从容自信。
“玄诚子教授，”秦昊站起身，声音清朗，“关于您提到的‘粒子活性激发阈值’，学生有一点浅见。传统理论认为，灵力冲击强度是突破惰性壁垒的关键。但我认为，粒子本身的‘谐振频率’更为重要。
若能将自身灵力场调整至与目标Aethers粒子群同频，是否能用更小的能量撬动更大的活性？这类似于…共振原理？”他说完，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丝矜持的得意。
这个观点结合了现代物理学，显得新颖且有深度。
玄诚子微微颔首：“秦同学所言触及了‘灵能场协同效应’的边缘，思路可取。然，Aethers粒子频率并非单一恒定，且受环境扰动极大，精确同频难度极高，非当前基础应用所能及。”
评价中肯，既肯定了想法，也指出了现实限制。
秦昊对这个评价似乎并不完全满意，他微微扬眉，正要继续追问。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惫懒的声音从后排角落响起：
“教授，我有个问题。”
苏砚举着手，没等玄诚子点名就站了起来。
瞬间，大半个讲堂的目光，包括秦昊带着明显不悦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
“既然同频共振这么难，”苏砚仿佛没感受到那些目光，自顾自地说道，“那有没有可能…逆向操作？比如，针对性地制造一个‘反谐振场’。不是去激活惰性粒子，而是去…压制那些已经过于活跃的、容易失控的高频粒子？
把环境中的灵能粒子整体‘稳’下来，降低干扰，剩下的惰性粒子虽然活性低，但胜在稳定可控，反而更容易被特定框架引导？”他完全是顺着昨晚琢磨IAc“信息滤网”和“稳态”特性的思路，在胡扯一通。
讲堂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和议论。
用“压制”代替“激活”？这思路简直闻所未闻！
秦昊嘴角更是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玄诚子眼中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他没有立刻评价，而是沉吟片刻，缓缓道：
“苏砚同学，你的思路…相当独特。‘反谐振场’的理论模型在道枢院的高阶研究中有零星提及，但目的多为屏蔽特定频率攻击或稳定精密设备。将其应用于基础修炼环境的‘稳化’，确属罕见。其可行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砚，“需要极其精密的场域构建和对粒子频率的广谱感知，难度远超同频共振。不过…”他话锋一转，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稳’字一诀，倒也与某些古修心法暗合。想法大胆，值得记录。”
虽然没有明确赞同，但玄诚子那句“值得记录”和提及“古修心法暗合”，已经让秦昊脸上的讥讽凝固了。他看向苏砚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审视和一丝被冒犯的冷意——一个丙下的废物，竟敢在理论课上用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论吸引玄诚教授的注意？
课堂在玄诚子后续的讲解中继续。
下课铃响，人流涌出万象讲堂。苏砚三人随着人潮走向食堂方向，刚走到连接主殿与教学区的“飞虹桥”上，身后传来一个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声音。
“站住，丙字班的。”
苏砚回头，秦昊抱着双臂，眼神倨傲地打量着苏砚：“苏砚是吧？刚才在课堂上，你的‘高论’很新颖啊。用‘反谐振场’修炼？呵，想法天马行空，就是不知道手上功夫，有没有你的嘴皮子一半厉害？”
钱多多立刻紧张起来，石磊则上前半步，挡在苏砚侧前方，眼神沉静地看着秦昊。
苏砚揉了揉还有些酸痛的胳膊，一脸无奈：“秦同学，我那就是随口一问。玄诚教授不都说了，难度太大不现实吗？我这丙下资质，连基础导引术都搞不定，哪敢想那么高深的？”
“知道自己是丙下就好。”秦昊嗤笑一声，“不过，看你理论课‘积极’发言的样子，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既然碰上了，正好指点你一下，让你知道真正的修炼者该是什么样子。”他显然把苏砚在玄诚子面前的表现，视为了对甲字班、甚至是对他本人的某种冒犯。
话音未落，秦昊眼神一厉，右手并指如剑，指尖骤然跳跃起刺目的白炽电光！
一股狂暴而压抑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小心！”石磊低喝，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就想挡在苏砚身前。
钱多多更是吓得往后一缩。
但秦昊的目标很明确——苏砚！他指尖电光吞吐，一道拇指粗细、带着噼啪炸响的刺目电弧，如同出洞的毒蛇，撕裂空气，直奔苏砚胸口！
速度极快，带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毁灭气息！甲字班天才，雷法初显！
苏砚瞳孔骤缩！大脑在电光石火间疯狂运转！躲？以他的速度和反应，根本来不及完全避开！硬扛？开什么玩笑，这玩意儿看着就能把他电成焦炭！
“频率！波动！不稳定！”
苏砚的大脑在生死危机下超负荷运转！IAc对能量异常的感知瞬间放大！他捕捉到那道电弧内部能量流极其狂暴，核心高频振荡，但边缘逸散的能量粒子却带着不规则的紊乱波动！
千钧一发之际，苏砚没有选择常规的后退或格挡，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动作——他猛地向前扑倒，身体几乎贴着地面，用一个极其狼狈、毫无美感可言的“懒驴打滚”，向秦昊的侧前方滚去！
同时，苏砚右手下意识地、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调动起一丝IAc那粘稠的灵力，并非攻击，而是模仿“反谐振”的意念，尝试去“干扰”那电弧边缘最紊乱的能量粒子！
“嗤啦——！”
刺目的白光在苏砚刚才站立的位置炸开，将坚固的灵纹石地面灼烧出一小片焦黑！
逸散的电弧抽打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爆鸣。
而苏砚，灰头土脸地滚倒在几步之外，虽然姿态狼狈不堪，衣服沾满尘土，手臂被飞溅的石屑擦出几道血痕，但确实…毫发无损地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苏砚调动的那丝微弱干扰如同泥牛入海，但幸运的是，他滚倒的方向恰好是秦昊攻击的“非核心覆盖区”，加上那预判性的前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
整个飞虹桥上瞬间死寂。
钱多多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石磊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连秦昊和他身边的两个甲班学生都愣住了。他们预想中苏砚被电得抽搐倒地的场面没有出现，对方竟用如此…不堪入目却又有效的方式躲开了？
秦昊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这结果比苏砚被直接电倒更让他难堪！一个丙下的废物，用这种下三滥的动作躲开了他的雷法？这简直是耻辱！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悦耳、却带着明显不悦的女声响起：
“秦昊，学院内禁止私斗。你的雷法，是用来对付同窗的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晚不知何时已站在桥边不远处。她身姿挺拔，面容清冷，黑长直发一丝不苟，目光如冰刃般刺向秦昊。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天才班的学生。
秦昊脸上的怒意瞬间收敛，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林晚，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和苏砚同学切磋一下，指点他身法，没想到他反应如此…独特。”他避重就轻，试图掩饰。
林晚的目光扫过地上焦黑的痕迹，又落在灰头土脸的苏砚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没再看秦昊，冷冷道：“下不为例。”说完，便带着人径直离开了。
秦昊看着林晚的背影，又阴鸷地瞥了苏砚一眼，冷哼一声，带着同伴拂袖而去。
钱多多这才敢跑过来扶起苏砚：“苏哥！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你那招…太绝了！”他心有余悸又带着点佩服。
石磊也走过来，沉声道：“没事就好。秦昊，很强。”他感受到了那一记雷法的威力。
苏砚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手臂被擦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残留的麻痹感顺着被电弧边缘擦过的皮肤隐隐传来，似乎被IAc缓缓吸收着。他看着地上那片焦黑，又看了看秦昊离开的方向，最后目光落在林晚消失的拐角。
“没事。”苏砚咧了咧嘴，笑容有些发苦，但眼神深处却燃着一簇火苗，“就是…有点费裤子。”刚才那生死一线的感觉，和体内IAc对那逸散雷能若有若无的“吸吮”感，让他对这个世界的“力量”，有了全新的、刻骨的认识。
平静的学院生活之下，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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