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帮盘踞在云雾山脉,面朝南山郡咽喉处的巨蝠山上,整座山寨像一头蛰伏的猛兽,将陡峭山脊咬出三道狰狞的缺口。最外围是数丈高的夯土墙,墙缝里嵌着生锈的铁矛尖,墙头插着十几面褪色的黑旗,旗上的野狼头在山风中猎猎作响,边角早已被暴雨撕出蛛网般的破洞。
穿过仅容两人并行的寨门,守门的与蛋哥熟悉,不由调侃两句
“哟,蛋哥,哪里找来这么漂亮的小哥?”
“这以后可是三爷的人,你客气点。”
众人哈哈大笑。
上山的石板路被马蹄踩出深浅不一的凹坑,路边散落着酒坛碎片和生锈的刀鞘。左手边的了望塔歪斜欲坠,木梯上的青苔滑腻如油。
山路并不算陡峭,骑着马儿还能跑起来,不时有悍匪骑着马上上下下,还有农夫牵着牛或驴驮着重重的货物,搬上山。
一路上山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看到一排排或木制、或竹制、或石垒,或土夯的房屋错落无序地散落在山间各处,不一而足且形态各异。
寨心中央的大厅,是用巨木搭建,上书“聚义”二字。梁柱上缠着褪色的红绸,梁头挂着三盏破灯笼,风吹过时发出呜咽似的声响。厅前空地上,十几个精赤上身的匪寇正围着石碾子掷骰子,喝酒,看到蛋哥带着陈星走近,有几个取笑蛋哥的,也有几个肆无忌惮盯着陈星,有别样想法的。
“蛋哥还能行吗?”有个大汉笑道。
其他大汉也哈哈大笑,肆无忌惮。
蛋哥全然不搭理他们,这些人他似乎完全不放在眼里,连他们取笑嘲弄的话也不愿施舍一份怒气一般。
蛋哥此人,是个山匪,似乎也不是个山匪,便连走路的姿态,在这巨蝠山上都有些与众不同,更不要说他毫无凶戾之气的面庞,倒更像一个玩世不恭的少爷,在土匪窝里游山玩水......
途径西坡,伙房飘出呛人的浓烟,混着烤野味的焦香和酸酒气。灶台边堆着半扇野猪,有手艺高超的伙夫在动作娴熟的翻烤,调料。苍蝇在暗红的血水上盘旋,另一边一个满脸刀疤的伙夫正用生锈的铁铲翻动着锅里的肉块,火星溅在他油亮的胳膊上浑然不觉。
后山的悬崖边凿着数十个窑洞,洞口挂着破旧的麻布帘,帘后偶尔闪过人影,这些窑洞乃是山寨中事生产、劳作、后勤之人所居住的地方,高处几个窑洞则是窑倌们居住的地方,有男有女,每一个都多少有些姿色,女如杨柳,男若桃花,皆有几分妩媚。
再往上走一些,便是一处十分雅致与考究之山腰小庭院。云雾缠此处,青瓦藏朦胧。外围竹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绿叶子在阳光下漏下细碎光影。院门半人高,虚掩着,若半遮美人欲拒还迎的姿态。
正屋坐北朝南,窗棂是镂空的梅枝纹,阳光斜斜照进来,能在案几上描出几枝疏影。墙角的竹编灯笼垂着流苏,风一吹便轻轻摇晃。
东厢房外搭着葡萄架,老藤缠着木柱爬了半面墙,浓荫能把半院都罩住。架下摆着张石桌,桌边的石凳被磨得光滑,凳脚边生着几丛兰草,叶片上总沾着雾露,风过时,香气混着泥土的腥气漫过来......
“三爷,三爷在吗?”蛋哥冲庭院中喊道。
片刻,才自屋内悠悠传来轻柔之声:“进来吧!”
“哎”蛋哥和气道,领着陈星推开门走入院子里。
“沈三爷。”蛋哥恭敬道。
屋内厅堂之中,一位清瘦俊秀的年轻男子正席地而坐,缝裳作衣。墨发松松挽起,素色衣襟垂落膝间,指尖银线穿布,眉峰微蹙时,侧脸线条清润如玉石。窗外竹影扫过他低垂的眼睫,针脚起落间,竟比案头书卷更添几分静雅
其睫毛纤长如蝶翼,垂落时投下浅浅阴影。鼻梁高挺却不凌厉,鼻尖带着天然的圆润弧度,唇线分明,下唇略丰,抿紧时泛着淡淡的粉,似含着未说尽的温软。两颊线条清瘦却不单薄,下颌收得恰到好处,抬眼时眸光澄澈,落目时自带三分温润,仿佛浸过月光的玉。
这秀美男子一眼望去清俊里透着难言的秀逸,但陈星再看时,却又多了几分莫名之阴厉晕在面庞之中,令陈星下意识的有些不愿接近此人。
沈三爷微微抬头,正好便平视到躲在蛋哥身后,低着头看地的瘦小陈星。那斜低的小脑袋,勾勒一张圆润、俊逸和羞涩的脸,令人既生怜爱,又觉可爱。
沈三爷将手中的活计放落一旁,缓缓起身,迈着轻轻的步伐走到陈星身前,瘦高的身形比之陈星要高出大半截身子来。他微微弯下腰,白脂如玉的秀手轻轻勾起陈星下巴,凝望他完整的脸,瞳孔湛光,像欣赏一件漂亮的艺术品,微微点头......
蛋哥也微微一笑,颇有些自得的样子。
沈三爷转身走向蛋哥,伸手帮助他细致的整理衣裳,白了他一眼,嗔怒道:“你这两三年来,总躲着我做什么?”
蛋哥哈哈一笑:“有吗?”
“有。”
蛋哥辩解道:“我那不是忙嘛,咱野狼帮现下正大肆招人,扩充人马,我这不得东奔西走的嘛?”
蛋哥说着,沈三爷笑道:“不是给你介绍了神医么,可有去求诊?”
“去了,去了!”蛋哥敷衍道。
“你时间可得抓紧了,再过两年冒出满面胡须,跟山里那些其他土匪一般,我可不依!”
蛋哥嘿嘿笑道:“我省的”
沈三爷回到原处坐下,继续缝制衣裳,目光从蛋哥身上转移到陈星身上,再也挪不开眼睛,笑道:“也不枉我这些年对你。”
蛋哥哈哈直笑。
“将他送去南风窑,与其他孩子一道,先学些本事......”沈三爷淡淡道。
蛋哥连忙应承下来。
陈星虽然是个孩子,从小在小山村长大,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自小是个才思灵巧,心思通透之人。自与蛋哥接触,一路上来所听所闻,字里行间传递的意思,他或多或少都能明悟些。他跟着他老爹这么些年,许多事情耳濡目染之下也懵懵懂懂.....
这些人将他当做货物一般对待,他心中清明,也有怒意也有畏惧,无言亦因不敢言,但更多的,却是思虑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护自己,安全存活下来。
在一个危险的生存环境中,没有什么比存活下去更重要,这是人之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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