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峪亲王以钦差之尊，初临云岭，他若想在这潭深水中搅动风云，首要之务，便是将主动权牢牢攥在自己掌心！
而掌控主动权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便是——立威！
如同新官上任，必烧三把烈火！他要的，就是要给这些地头蛇一个下马威！”
周鸿的目光锐利：“今晚孔琛这看似‘失控’的一手，便是在所有人头顶悬了一把利剑！
日后，但凡有人想在亲王办案期间暗地里使绊子、搞小动作，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顶不顶得住一位心道四品修士‘言灵’之力的‘叩问’！
到那时，可就不会像今晚这般，一句‘不胜酒力’便能搪塞过去了！”
李丰衣瞬间了然，这满堂的官员，哪个袍服底下没沾点不干净的东西？
想到此处，他脑中灵光一闪，试探着追问：“周师，既然孔指挥的能力可控，那今晚出糗的傅佥事和另一位官员……也是提前算计好的吧？”
“不错！”周鸿捻着胡须，“按察佥事傅远，明面上是王翰的下属，实则是总督派系的人；至于你那桌出糗的柳玄，乃是布政使司的经历，同时……也是吴家的远房亲戚。”
“此二人，官职不高不低，又分属不同衙门，背后牵扯着不同的派头。拿他们开刀‘点火’，既能产生足够的威慑力，又不至于让场面彻底崩坏，尺度拿捏得极为精妙！”
周鸿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嘲，“而且，和峪亲王特意选在立威之后，才当众颁发陛下对你的赏赐，这‘大棒’之后的‘甜枣’，也是用来缓和气氛、安抚人心的手段。”
李丰衣听完，心中唯有感慨。
这些当官的，就喜欢拐着弯玩心计，一顿饭，都能被他们吃成刀光剑影！
若能将这份心思拿出一成用在治下民生，这天下的百姓也不会过得如此艰苦了！
随即，一个疑问浮上心头。按察使......总督......布政使......吴家……今晚这把火，几乎把这几个关键派系都撩拨了一下。可为何独独漏过了巡抚和提督？
他将疑问抛向周鸿。
“提督盖光宗，代表军方。”周鸿语气平静，“和峪亲王此来，与军方势力并无冲突，所以没有必要针对他，至于房九龄……”
周鸿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你觉得，和峪亲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是如何精准地选中傅远和柳玄这两个极具代表性人物的？”
李丰衣瞳孔一缩，“难道是......巡抚？”
“那个最先向傅远‘关切’发问的官员，正是巡抚衙门工房的管事。”周鸿这句话，无疑是一锤定音！
看着李丰衣不解的样子，周鸿继续解释：“房九龄现今四十二岁。他能坐上这云岭巡抚的位子，除了其自身的能力和朝中人脉外，运气和时势的成分其实占了更大的比重。
正因如此，他以往为官之道，只求一个‘稳’字。
可和峪亲王的到来，让他看到了跳出云岭，进入中枢的机会，所以他便迫不及待地向和峪亲王靠拢。”
李丰衣敏锐地捕捉到更深层的信息：“周师，以巡抚之位，想要擢升入京，跻身中枢，单靠攀附亲王这条线，恐怕……分量还不够吧？”
“自然不够！”周鸿目光深沉，“但若有足够的的功绩作为基石，再加上和峪亲王的运作，再辅以和峪亲王在朝中的运作推动，那此事……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足够的功绩？李丰衣咀嚼着这四个沉甸甸的字。
和峪亲王此来，明面上的钦差使命，是彻查那牵涉总督、布政使、佛朵氏族的大通钱庄惊天巨案！
自明日始，此案便会由他全面接管。巡抚能在这场风暴中，捞取到什么足以让他“入京”的功绩？
即便他鞍前马后，配合得力，最终将穆昆氏族、佛朵氏族、蒋家这几只盘踞云岭的硕鼠绳之以法，平息民怨，但在朝廷眼中，这真的是功绩吗？
朝廷真正想看到的……或者说，陛下内心真正想要对付的，究竟是谁？
电光石火间，一个名字在李丰衣脑中炸响——吴家！
周师曾言，吴家盘踞云岭八百载，根深蒂固，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朝廷如鲠在喉，设立穆昆·黎阳这个总督，本就有制衡吴家之意！
若巡抚能在这场风暴中，鼎力相助和峪亲王，最终成功拔除这颗钉子，为朝廷彻底了却这桩心病……那这份功绩……
“周师！”李丰衣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和峪亲王此番真正的目的，是否就是为了……彻底铲除吴家？！”
“你的头脑，确实转得够快！”周鸿眼中再次闪过激赏，随即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
“若只为查清大通钱庄一案，何须劳动亲王大驾？更无须调动皇室直属的黄豕军精锐随行！只需从都察院派遣一御史足矣！
亲王亲临，黄豕军随扈，这阵仗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嗅出其中非同寻常的味道！”
李丰衣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那以吴家背景手段……怕是也能察觉朝廷此番来者不善，那他们还会……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按原计划起事吗？”
“造反这种事，哪有回头箭的。”
周鸿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吴家察觉朝廷意图，非但不会退缩，反而会更加坚定其反心！
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朝廷既然已经亮出了獠牙，就绝不会再给他们喘息之机！”
周鸿话锋一转：“根据李青霄带来的线索，为师在长隆城浮春桥下，寻到了沈康藏匿的证据。
那账册上所载……近些年被吴家暗中侵吞、转移的铁矿数目，足以打造出武装整整三万精锐的全副甲胄兵器！”
“三……三万？！”李丰衣倒吸一口冷气，头皮阵阵发麻！
“哼！”周鸿发出一声讥笑，“不然你以为，吴家哪来的底气敢裂土称王？
这还只是军备！军中……不少手握兵权的将领，本就是吴家门生故旧，一旦吴家举起反旗，这些人，都有可能加入吴家的阵营！”
“策反……”李丰衣喃喃自语，他瞬间想到了一个人——提督盖光宗！
李青霄曾言，盖光宗在军中威望极高，战功赫赫，是云岭军方的定海神针！
吴家若想造反，这位铁血提督，无疑就是横亘在他们面前最大的拦路虎！
那么，吴家会如何对付盖光宗？
盖睿......蔡若兰......这两个名字浮上心头，提督的儿子和妻子！大通钱庄的黑账上面，赫然就有这两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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