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观测者如影随形的窥探,李逸与青栀并未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如同卸下了镣铐,得以全速奔向那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的归墟腹地。
周遭的环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铅灰色的天空被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墨黑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的已不再是简单的腐臭,而是一种直侵灵魂的、万物终结的冰冷死寂。大地不再是泥沼或菌毯,而是一种如同凝固的沥青般的漆黑物质,踩上去粘稠而阴冷,不时有浑浊的气泡从深处冒出,破裂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衰败气息。
这里活跃的“秽怪”也变得更加诡异、难以名状。它们大多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流淌的阴影,或是扭曲的、由无数痛苦面孔汇聚而成的怨念聚合体,攻击方式更是直指灵魂,充满了混乱与疯狂。即便是宗师境的李逸,面对这些被归墟气息深度侵蚀的怪物,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往往选择凭借敏锐的感知提前规避。
越往深处,那股源自归墟核心的牵引力便越发强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将人的灵魂都拖入那永恒的寂灭之中。连青栀体内的青木源心,在这股力量的压制下,光芒都黯淡了几分,运转滞涩。
“这里的归墟煞气太浓了,我的力量受到很大压制。”青栀脸色发白,呼吸有些困难。
李逸眉头紧锁,他同样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若非他体内墟基本就蕴含归墟规则与死寂之力,恐怕此刻早已被这无处不在的煞气侵蚀得神智错乱。他渡过去一股精纯的墟基之力,护住青栀心脉,沉声道:“跟紧我,不要离开我身边三步。”
他全力运转墟基,暗沉混沌的光芒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将侵蚀而来的煞气大部分排斥在外,小部分则被膻中星窍悄然吸收、炼化,补充着消耗。但此地的煞气无穷无尽,且精纯程度远超之前的裂隙地带,即便是他,也不敢过多吸收,只能堪堪维持平衡。
就在两人艰难前行之际,前方那片墨黑色的“天空”忽然如同煮沸般剧烈翻滚起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怨念、死寂与规则碎片的狂暴能量潮汐,如同海啸般,从归墟核心的方向汹涌而来!
“不好!是归墟煞潮!”青栀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恐惧。这是归墟深处周期性爆发的能量风暴,所过之处,万物归寂,生灵绝迹,乃是流放之地最可怕的天灾之一!
李逸脸色剧变,他能感觉到那煞潮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远超他之前承受过的任何攻击!即便是他如今的墟基,若被正面冲击,也绝对无法幸免!
逃?煞潮范围极广,速度极快,根本来不及!
硬抗?无疑是螳臂当车!
电光石火间,李逸目光猛地扫向侧前方一片嶙峋的、如同巨兽獠牙般刺破黑色地面的漆黑石林!
“去那里!”他一把拉住青栀,星穹步法催动到极致,化作一道混沌流光,冲向石林。
这片石林不知是何材质,竟能在如此浓郁的归墟煞气中屹立不倒,或许能提供些许庇护。
两人刚刚冲入石林,找到一处相对深邃的岩缝藏身,那恐怖的煞潮便已席卷而至!
“轰——!!!”
仿佛亿万怨魂同时尖啸,又似整个宇宙走向终结的悲鸣!墨黑色的能量洪流吞没了天地,视线所及,唯有毁灭与死寂!石林外围那些稍细的石柱,在接触到煞潮的瞬间,便如同沙堡般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
李逸将青栀死死护在身后,体内墟基之力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疯狂运转,暗沉混沌的光芒如同实质的甲胄覆盖全身,尤其是右臂之上的星元臂铠瞬间凝聚到极致,手背处的混沌漩涡疯狂旋转,试图吞噬、化解冲击而来的部分煞气!
然而,煞潮的威力远超想象!
“噗!”
仅仅支撑了不到三息,李逸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液离体即化为飞灰!他体表的墟基屏障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星元臂铠上的漩涡也骤然黯淡,仿佛随时会崩溃!
更可怕的是,无数充满了混乱与疯狂的负面意念,如同无形的利针,穿透了能量屏障,狠狠刺向他的识海!那是煞潮中蕴含的、无数纪元以来沉沦于归墟的亡魂残念!
“守住心神!”李逸对青栀厉喝,同时紧守自身灵台,那得自《星殛道章》的坚韧意志如同礁石,在负面意念的狂潮中岿然不动。
但他能撑住,他身后的青栀却已是脸色煞白,眼神开始涣散,青木源心的生机之光在怨念冲击下摇曳不定!
不能再这样下去!
李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他非但没有全力防御,反而主动撤开了部分面向煞潮的墟基屏障,同时运转《星殛道章·雷衍》中那近乎自毁的“引煞淬体”法门,更将灵魂深处那逆央的死寂规则催动到极致!
他要主动吸纳这恐怖的煞潮,以其至阴至寒的死寂之力,来中和、淬炼自身墟基中那尚未完全驯服的、属于观测者的墟痕数据以及过于暴烈的星雷之力!同时,也要借此磨砺自身的意志,对抗那灵魂冲击!
“来啊!”他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如同敞开了怀抱,迎接那毁灭的洪流!
更加磅礴的归墟煞气瞬间涌入体内!带来的痛苦远超之前在裂隙中的淬炼!经脉如同被亿万冰针刺穿,星窍仿佛要被冻结、崩碎,灵魂更是如同被投入了永劫冰狱!
但他死死撑住了!墟基的包容性与《星殛道章》的玄妙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那涌入的煞气,一部分被死寂规则引导,如同冰冷的刻刀,打磨着幽蓝的墟痕数据,使其变得更加驯服,与墟基结合得更加紧密;一部分则与暴烈的星雷之力互相湮灭、淬炼,使得星雷之力变得更加凝练、纯粹;还有极少一部分最精纯的死寂本源,则融入了墟基的核心,使其底蕴更加深厚!
他的身体表面,开始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如同黑水晶般的煞气结晶,双眸之中,那原本深邃的黑暗里,一点归墟般的灰白奇点再次隐隐浮现,虽然远不如施展“归墟之瞳”时清晰,却带着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恐怖的吞噬意味。
他竟是在借助这毁灭性的煞潮,进一步锤炼他的“归墟之瞳”!
不知过了多久,那毁天灭地的煞潮终于缓缓平息,如同退潮般,向着归墟核心的方向缩回。
石林之内,一片狼藉,原本嶙峋的石柱倒塌了大半。李逸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周身覆盖的那层黑水晶般煞气结晶“咔嚓”碎裂、剥落,露出下面更加凝实、隐隐泛着金属光泽的肌肤。他脸色苍白,气息虚弱,显然消耗巨大,但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眸深处,那点灰白奇点一闪而逝,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成功撑过来了!并且,因祸得福,对归墟之瞳的领悟更上一层楼,墟基也更加稳固,对那幽蓝墟痕数据的掌控力大大增强。
“李逸……”青栀虚弱的声音传来,她虽然被李逸护住,但煞潮的余波和灵魂冲击依旧让她受了不轻的创伤。
李逸转过身,将她扶起,渡过去一股温和的墟基之力:“没事了。”
他抬头望向煞潮退去的方向,那里是更加深邃的黑暗,归墟核心的吸引力有增无减。
经此一劫,他更加确信,源初之星,就在那片终极的死寂之地。
而前路,必将更加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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