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警察来访
周小芸被门铃声惊醒时，天刚蒙蒙亮。她看了眼手机，凌晨五点二十，屏幕上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林美琪和刘静晓。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周小芸蹑手蹑脚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两个穿制服的男人站在外面。
周小芸女士吗？我们是坊城市公安局经侦局长的，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年长一些的警察出示了证件，能开门谈谈吗？
周小芸的双腿突然失去了力气，她扶着墙才没有瘫倒。请...请稍等。她颤抖着声音回答，然后立刻给林美琪打电话。
无人接听。
门铃又响了，这次更加急促。周小芸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两名警察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客厅里堆放的美颜仙境产品箱。年轻警察迅速拿出执法记录仪开始录像，年长警察则直奔主题：周女士，你与美颜仙境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是什么关系？
我...我是他们的代理。周小芸的声音细如蚊呐。
什么级别的代理？
大...大区代理。
年长警察与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搜查令。我们怀疑美颜仙境涉嫌组织、领导传销活动，需要检查你的手机、电脑和相关资料。
周小芸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木然地点头，看着年轻警察开始检查那堆产品箱，年长警察则坐到她对面。
你知道发展下级代理收取入门费是违法的吗？警察问。
我们...我们卖的是正规产品...周小芸条件反射般回答。
这些产品没有进口批文，没有中文标签，初步检测连基本成分都不达标。警察严肃地说，更重要的是，你们公司的盈利模式完全符合传销特征——以发展人员数量为主要计酬依据。
周小芸的嘴唇开始发抖：是林美琪带我做的...她说这是直销...
林美琪已经被控制了。警察的话像一记重锤，还有你说的，真名张建华，是传销惯犯，网上追逃人员。
周小芸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想起坊城私享会上张董意气风发的演讲，想起林美琪展示的七位数银行余额，想起刘静晓的和劳力士...全是假的？
我...我不知道...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投了二十多万...
我们知道你也是受害者。警察的语气稍微缓和，但作为大区代理，你发展了至少三十个下级，涉案金额已经够立案标准了。
周小芸浑身发抖，眼前浮现出陈姐愤怒的脸、女儿生病的样子、张州勇失望的眼神...她突然站起来冲向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
等她出来时，年轻警察已经检查完了她的手机，正在做记录：周女士，你的微信聊天记录显示，你明知产品存在质量问题仍继续销售，还教下级代理伪造交易记录...
我没有！周小芸尖叫起来，我只是转发林美琪教的话术！
这些话术涉嫌欺诈。警察冷静地说，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配合我们调查，提供传销组织的详细情况；二是以涉嫌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被刑事拘留。
周小芸瘫坐在地上，感到世界正在崩塌。她想起自己签下的离婚协议，想起错过女儿生病的日子，想起父母担忧的眼神...为了什么？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配合...她终于崩溃大哭，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警察询问持续了三个小时。周小芸交代了自己如何加入美颜仙境、如何发展下级、公司的奖金制度...每说一个细节，她都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多么可怕的骗局。
最后一个问题。年长警察合上笔记本，张州勇是你丈夫吗？
周小芸一怔：我们...正在办离婚。
他向我们提供了重要线索。警察说，包括你加入微商后的异常表现、家庭财产转移记录等。如果不是他及时举报，可能还有更多人受害。
周小芸如遭雷击。张州勇举报了她？那个曾经承诺爱她一辈子的男人，亲手把她送进了警察局？
警察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别误会，他是在帮你。主动举报可以减轻你的责任，否则等事情闹大了，判刑会更重。
警察离开时，带走了她的手机、电脑和所有美颜仙境产品，只留下一张传唤证，要求她下周一到经侦局长报到。
周小芸呆坐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突然想起今天是约定带婷婷去游乐场的日子。她机械地拿起座机打给张州勇，响了很久才接通。
张州勇的声音充满警惕。
是我...周小芸的声音嘶哑，今天还...还能带婷婷去游乐场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警察找过你了？
又是一阵沉默。婷婷想去。张州勇最终说，中午12点，游乐场门口见。
挂断电话，周小芸环顾四周。墙上还挂着她和张州勇的婚纱照，茶几上放着婷婷画的全家福。她突然意识到，为了追逐那个虚幻的微商梦想，她失去了多少真实的东西。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刘静晓发来的短信：公司出事了！林总被抓了！所有大区代理都在警方名单上！我准备跑路，你也赶紧的！
周小芸看着这条消息，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跑？她能跑到哪里去？她的家在这里，女儿在这里，整个人生都在这里。
她回复了两个字：自首。然后删除了所有与美颜仙境相关的联系人。
中午的阳光格外刺眼。周小芸站在游乐场门口，看着张州勇牵着婷婷走来。女儿穿着她去年买的小裙子，已经有些短了。
妈妈！婷婷挣脱爸爸的手，向她跑来。
周小芸蹲下身，紧紧抱住女儿，闻着她头发上的儿童洗发水香味，哭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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