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平稳地停在峰会会场门口。司机率先下车，恭敬地拉开车门。陆延舟收起平板，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褶，率先迈步下车，身姿挺拔从容，仿佛只是出席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商业活动。
林知意紧随其后。当她站定在车旁，与陆延舟并肩走向会场入口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四周投来的、更多也更密集的目光。有来自其他参会者的好奇打量，有来自媒体镜头下意识的聚焦，甚至还有几个相熟的同行，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远远地点头致意。
流言的风，显然已经吹出了“灵枢”的大门，在这个精英云集的圈子里，悄然弥漫开来。
陆延舟对此恍若未觉。他步伐沉稳，目不斜视，只在与几位重要的与会者迎面相遇时，才停下脚步，进行简短而必要的寒暄。他介绍林知意时，语气自然，措辞精准，完全是对待重要商业伙伴的态度，没有任何逾越之处。
然而，正是这种“一切如常”的坦然，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林知意跟在他身侧，努力维持着同样的平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那些目光的注视下微微发热，但背脊却挺得笔直。她没有刻意拉开距离，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羞涩或不安，只是专注地扮演着“灵枢创始人”和“联盟核心成员”的角色，与他配合默契，应对得体。
宣讲会进行得非常顺利。陆延舟和林知意轮流上台，就联合技术标准的核心内容进行了深入浅出的阐述。两人思路清晰，逻辑严密，观点互补，展现出的专业素养和协同效应，赢得了台下阵阵掌声。
当宣讲结束，进入自由交流环节时，意料之中的试探终于来了。
一位与延舟科技有多年合作关系的某大型医院信息科主任，端着酒杯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陆总，林总，讲得真是太精彩了！”主任先是热情地恭维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带着长辈般的熟稔和打趣，“我看二位不光是技术上有默契，这工作上搭档起来也是珠联璧合啊，真是让人羡慕。看来以后我们这些老家伙，得多向你们年轻人学习学习这种……高效的协作模式了。”
这话语里的暗示，几乎已经摆在了台面上。
陆延舟端着酒杯，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将目光转向林知意，仿佛将回答的权利交给了她。
所有的压力，瞬间集中到了林知意身上。
周围几个正在交谈的人，似乎也放低了声音，竖起了耳朵。
林知意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她看着那位主任带着探究和笑意的眼睛，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旁气定神闲的陆延舟。
否认吗？
用一句“主任您说笑了”或者“我们只是工作伙伴”轻描淡写地推开？
这无疑是最安全、最符合常规的做法。
但……她不想。
她不想否定那些真实存在的情愫，不想辜负他昨晚那份沉甸甸的“默许”，更不想在自己内心已然做出选择后，却因为畏惧流言而退缩。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绽开一个得体而从容的微笑，迎上主任的目光，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主任您过奖了。能和陆总以及延舟科技这样优秀的伙伴合作，是‘灵枢’的荣幸。我们确实在努力探索更高效的协作模式，希望能为行业带来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她没有直接回应关于他们私人关系的暗示，而是巧妙地将话题重新拉回到了工作和行业价值上。但她的回答里，没有半分扭捏和否认，那份坦然和隐约将两人归于“我们”的表述，本身就传递了足够多的信息。
她没有否认。
这个认知，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周围竖起耳朵的几人心中，激起了明晰的涟漪。那位主任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哈哈一笑：“好，好啊！年轻人有魄力，有想法！我们等着看你们更好的成果！”
寒暄几句后，主任便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林知意暗暗松了口气，感觉后背竟然沁出了一层薄汗。她端起手中的水杯，抿了一口，掩饰着内心的波澜。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道深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侧过头，对上陆延舟的视线。
他依旧站在原地，手中的酒杯轻轻晃动着，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泽。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星辰落入深海，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赞赏，有触动，有难以言喻的温柔，还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细微的愉悦。
他听到了她的回答。
听到了她的“不否认”。
这比他任何预想的回应，都更让他心动。
林知意被他看得有些耳根发热，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仿佛被那目光锁住，动弹不得。在他那毫不掩饰的注视下，她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和防备都被轻易瓦解，只剩下最真实的、因他而悸动的内核。
周围的世界仿佛瞬间远去，喧嚣的人声化为模糊的背景音。在这觥筹交错的会场中央，他们之间，只剩下彼此眼中清晰倒映的身影，和那无声涌动、却比任何语言都更震耳欲聋的情感共鸣。
他微微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向她示意。
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却像是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确认的仪式。
林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也下意识地举了举自己手中的水杯。
没有言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的不否认，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两人之间那扇最后的心门。
从这一刻起，那些流言，那些窥探的目光，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们站在这里，以彼此为盟，坦然面对整个世界。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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