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风带着水汽,轻轻拂过相握的手。那短暂的、自然而然的交握,仿佛一个无声的开关,按下了某种早已酝酿已久的程序。
第二天开始,一切似乎依旧寻常,却又处处透着不同。
清晨,陆延舟的车依旧准时出现,副驾上依旧放着温度刚好的美式咖啡。但林知意坐进车里时,发现中控台上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白色纸袋,上面印着一家她很喜欢、但需要排长队才能买到的中式糕点店的logo。
“顺路。”在她目光扫过纸袋时,陆延舟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地解释了一句。
林知意打开纸袋,里面是几块还带着微温的桂花定胜糕,甜糯的香气瞬间在车厢里弥漫开来。她记得,很久以前,她偶然提过喜欢这家老字号的味道,但总是嫌排队麻烦。她捏起一块,小口吃着,没有道谢,只是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将她送到公司,陆延舟驱车离开。但上午十点,林知意正在主持一个项目会议时,前台打来内线电话,语气有些微妙:“林总,有您的……花。很大一束,需要现在送进来吗?”
会议短暂中断,一束极其醒目的、由白色郁金香和淡绿色洋桔梗搭配的花束被送了进来。没有浓艳的色彩,没有夸张的造型,清新雅致,一如她办公室的装修风格。花束中没有卡片,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送花的人是谁。团队成员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看向林知意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寻和善意的笑意。
林知意面色如常地让助理将花插起来,放在会议室角落,然后平静地宣布继续开会。只是在她低头翻阅文件时,耳根微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粉。
中午,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助理订餐,陆延舟的短信适时发了过来:【楼下“粤珍轩”,清静,已订位。】
她下去时,他已经点好了菜,依旧是清淡养胃的菜式,还特意叮嘱服务员将她面前那盅炖汤的油花撇得干干净净。
他没有过多殷勤布菜,只是在她汤快见底时,很自然地将自己那盅未动过的与她交换。
“我还不饿。”他这样说。
下午,她收到一个同城快递,里面是一本绝版的外文原版商业书籍,正是她前段时间托几个朋友寻找未果的那本。扉页上,有人用钢笔写下了一行遒劲有力的英文:
“to the brightest star in my sky.”
(致我天空中最亮的星。)
依旧没有署名。
这一切,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没有咄咄逼人的攻势,没有昭告天下的喧嚣,只是在她生活与工作的每一个细微处,恰到好处地留下他的印记和关怀。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与习惯,并用一种极其克制又无比精准的方式,一一呈现。
这是一种正式的追求。
不同于五年前年轻气盛时带着占有欲的热烈,也不同于重逢初期那混杂着愧疚和试探的靠近。这一次,他姿态放得更低,耐心更足,方式也更成熟。他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心策划的商业谈判,目标明确,策略清晰,节奏稳健,势在必得,却又给予对方绝对的尊重和思考空间。
林知意并非毫无感觉。那些细微处的用心,像羽毛轻轻搔刮着她的心尖。她清晰地感受到他那份沉甸甸的、想要弥补和重新开始的决心。但她依旧保持着冷静和距离。
她享受着这份恰到好处的体贴,却也警惕着不再轻易沉溺。她需要时间,不仅仅是放下过去,更是要确认,这份正式的追求,是源于深刻的爱与懂得,还是仅仅源于愧疚和失去后的不甘。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陆延舟来接她下班时,没有直接驱车返回,而是将车开到了城市美术馆附近。
“有个当代艺术展,听说还不错,要不要去看看?”他侧头问她,眼神平静,带着征询。
林知意有些意外。她确实对艺术有兴趣,但忙于工作,很少有时间涉足。陆延舟更是众所周知的商业机器,对艺术领域向来兴致缺缺。
她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
美术馆里很安静,观展的人不多。他们并肩走在空旷的展厅里,看着那些抽象的色彩、奇特的装置和充满思辨的影像作品。陆延舟没有像大多数陪逛的男伴那样表现出不耐烦或茫然,他只是静静地跟在她身边,偶尔在她驻足于某件作品前沉思时,也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并不打扰。
在一幅以深蓝和银灰为主色调、描绘着破碎与重生的油画前,林知意停留了许久。画布上,碎裂的镜面折射出支离破碎的光,却又在裂缝中,生长出细微却坚韧的银色藤蔓。
“你觉得它在表达什么?”她忽然轻声问,像是随口一提,又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试探。她想听听,这个习惯了数据与逻辑的大脑,会如何解读这种感性的表达。
陆延舟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画布上,沉默了片刻。
“毁灭与新生。”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显得格外低沉,“看似破碎不堪,但生命力往往就在最深的裂缝中萌芽。”他顿了顿,侧头看向她,目光深邃,“就像……有些关系。”
林知意的心微微一悸,没有接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回画作上。但她感觉到,他这句话,不是说给画听的。
看完展览,走出美术馆,外面已是华灯初上。晚风带着凉意,林知意下意识地拢了拢外套。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的、质地柔软的男士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丝毫刻意。
她微微一怔,侧头看他。他只穿着一件衬衫站在晚风里,身形挺拔,神色自若。
“我不冷。”他说。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身上那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干净的皂香,将她牢牢包裹。那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熨帖着她的肌肤,也悄悄渗入心底。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也没有道谢,只是将外套往身上裹紧了些。
两人沿着美术馆外幽静的林荫道慢慢走着,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再分开。
“我记得,”陆延舟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回忆的悠远,“你以前说过,希望以后能有人陪你去看画展,不用多懂,能安静陪着就好。”
林知意脚步微顿,有些诧异地看向他。那是很多年前,他们刚在一起不久时,她一句无心的话。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他竟然还记得。
陆延舟没有看她,目光望着前方被灯光晕染的夜色,嘴角似乎噙着一抹极淡的、自嘲的弧度:“以前觉得,这种东西虚无缥缈,不如实在的利益和数据来得重要。”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现在才知道,有些看似虚无的东西,才是最能留住人心的。”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知意心里漾开层层涟漪。她看着他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的侧脸轮廓,忽然意识到,这场正式的追求,不仅仅是在弥补,更是在践行。他在用她曾经期望过的方式,一点点地,重新走近她。
她依旧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但那份一直刻意维持的心理距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又缩短了一寸。
送她回到公寓楼下,陆延舟为她拉开车门。
“明天见。”他站在车边,看着她。
“明天见。”林知意轻声回应,将肩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递还给他。
他的手指在接过外套时,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指尖。两人都微微顿了一下。
“上去吧。”他收回手,声音有些低哑。
林知意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大楼。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陆延舟才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中那件还带着她体温和气息的外套,缓缓握紧。
他知道,急不得。
这场正式的追求,他有无尽的耐心。
他要的,不是她一时的感动,而是她发自内心的、毫无芥蒂的重新接纳。
夜空星辰寥落,但他的眼底,却亮着势在必得的、坚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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