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内部的景象在舷窗外飞速掠过。由纯粹能量构筑的山川河流、森林湖泊,此刻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不稳定。七彩的能量长河不时爆发出刺目的苍白,那是秩序被强行撕裂的痛楚;悬浮的几何光体表面爬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纹,如同精美的琉璃器皿濒临破碎。
“龙渊号”舰队将引擎推力提升至极限,无视沿途那些试图阻挡的、由能量凝聚而成的防御造物(它们大多已被议会力量侵蚀或绕过),如同一柄灼热的尖刀,直插方舟最核心的区域。
越是深入,战斗的痕迹越是明显。破碎的、失去光泽的能量结晶漂浮得到处都是,偶尔能看到几艘与外部同款的黑曜石议会星舰残骸,它们显然是被方舟尚存的防御系统击毁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制”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核心方向不断弥漫开来,侵蚀着这片秩序疆域最后的生机。
终于,舰队冲破最后一片由扭曲光带构成的屏障,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窒。
那是一个无法用大小来衡量的、由无尽纯净白光构成的巨大球体。它仿佛是整个方舟维度的心脏,每一次脉动,都带动着整个空间所有能量与法则的同步流转。无数细密繁复到极致的法则符文如同活物般在光球表面流淌、组合、演化,散发出一种孕育万物、定义存在的至高意境——这,就是“秩序之心”,星灵守护者文明智慧与力量的终极结晶,也是维系这片独立维度存在的根基。
然而此刻,这颗“秩序之心”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三道粗大的、由无数冰冷漆黑符文构成的锁链,如同来自深渊的毒蛇,死死地缠绕在光球之上!这些锁链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规则否定”与“信息静寂”概念凝聚而成,它们不断地收缩、勒紧,试图侵入光球内部,将其彻底污染、固化。
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三艘体型远超之前所见的、造型如同黑色十字架般的巨型议会战舰。它们呈三角阵型悬浮在秩序之心周围,舰体表面散发着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正全力输出着那令人绝望的禁锢力量。
而在秩序之心的正上方,一个由更加浓郁的黑光构成的、模糊不清的类人形虚影正悬浮着。它伸出一只手,虚按在光球表面,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本质的“格式化”意志,正试图突破秩序之心的最后防御,与其最核心的意识进行连接,完成最终的“覆盖”与“掌控”。
陆沉舟能清晰地感受到,秩序之心的核心意识——那股微弱却坚韧的星灵守护者集体意志,正在发出无声的哀鸣与绝望的抵抗。它的光芒在锁链的缠绕下不断明灭,如同风中残烛。
“阻止他们!”冷凝霜清叱一声,不等陆沉舟下令,身影已化作一道冰蓝极光,率先冲出“龙渊号”,手中凝聚的冰晶长剑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直斩向距离最近的一条漆黑锁链!
“所有战舰,锁定敌方十字舰,自由开火!裁决者主炮,目标中央虚影,干扰其仪式!”定远舰长怒吼着下达命令。
战斗瞬间爆发到最激烈的程度!
“龙渊号”的主炮咆哮着射出寂灭洪流,狠狠撞击在中央那黑光虚影之上,却如同泥牛入海,仅仅让其波动了一下,未能造成实质伤害。两艘驱逐舰的副炮火力倾泻在十字舰的护盾上,激起漫天涟漪,却一时难以攻破。
冷凝霜的冰晶长剑斩在漆黑锁链上,爆发出刺耳的、仿佛金属与玻璃摩擦的尖鸣!锁链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冰霜,但并未断裂,反而反弹出一股冰冷的“静寂”意念,顺着剑身逆袭而上,让冷凝霜闷哼一声,身形暴退,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这些锁链和十字舰,其力量层级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议会单位!
陆沉舟没有立刻加入对舰战斗或攻击锁链。他的目光穿透了表象,直接落在了那颗被紧紧缠绕、光芒黯淡的“秩序之心”上,落在了那正在试图进行最终侵蚀的黑光虚影上。
他感受到了秩序之心的痛苦与呼唤,也感受到了那黑光虚影中蕴含的、与“织网者”同源却更加深邃冰冷的议会意志。
“原来如此……你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简单的毁灭,而是……‘接管’。”陆沉舟的声音在纷乱的战场中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明悟与冰冷,“接管这源自远古观测者议会的遗产,接管这定义秩序的权柄,以此来巩固你们那套僵死的‘平衡’。”
那黑光虚影微微转动,似乎“看”向了陆沉舟,一股更加庞大的、带着审视与漠然的意志碾压而来:
“变量个体,你的认知,已接近禁忌。”
“秩序,需被规范;终末,乃既定归宿。此乃议会维持维度存续之基石。”
“放弃抵抗,融入静寂,方得永恒安宁。”
“永恒安宁?”陆沉舟嗤笑一声,一步踏出,已然来到了秩序之心的正前方,与那黑光虚影遥遥相对,“不过是你们恐惧变化、恐惧生命、恐惧一切超越你们那可怜计算之外的‘可能性’的借口!”
他不再多言,双手在胸前缓缓合拢。左眼的秩序银辉与右眼的归墟灰寂不再隐藏,轰然爆发!但这一次,它们并非分离对抗,而是在他胸前交融,化作一个缓缓旋转的、仿佛能吞噬光线与概念的混沌漩涡。
“你们的锁链,禁锢不了渴望自由的心。”
“你们的静寂,淹没不了轮转的潮音。”
他双手猛然向前推出!那混沌漩涡并未攻击黑光虚影或漆黑锁链,而是径直撞向了那颗被紧紧缠绕的“秩序之心”!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连那黑光虚影的意志都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波动,似乎无法理解陆沉舟的行为。
然而,下一瞬间,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混沌漩涡在接触到秩序之心的瞬间,并未引发爆炸或侵蚀,反而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进去!
陆沉舟并非在攻击秩序之心,而是在……“补充”它!以自身那蕴含着“轮转”真意的本源力量,去滋养、去激发这颗濒临沉寂的秩序核心!
秩序之心那原本黯淡的光芒,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骤然变得无比璀璨!缠绕其上的漆黑锁链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刺耳声响,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不可能!”黑光虚影第一次发出了带着清晰情绪波动的意念,“你的力量……为何能与星灵核心共鸣?!”
“因为,我理解的秩序,非尔等之僵化;我执掌的轮转,包容万物生灭!”陆沉舟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整个核心空间回荡,“星灵守护者寻求的是在变革中守护,在轮回中新生,而非尔等追求的永恒死寂!”
“秩序之心,醒来!”
随着他这一声蕴含无上意志的敕令,秩序之心的光芒彻底爆发!那三道漆黑锁链在璀璨的白光中,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寸寸断裂、崩解、消散!
噗!噗!噗!
三艘十字战舰如同遭受重创,舰体剧烈震颤,幽暗的护盾明灭不定,显然锁链的断裂对它们造成了巨大的反噬。
那黑光虚影也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身形变得模糊不定。
然而,陆沉舟的攻击并未停止。在秩序之心光芒大盛,暂时逼退议会力量的瞬间,他右眼的归墟灰寂骤然锁定那黑光虚影,左眼的秩序银辉则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瞬间剖析了其与后方三艘十字战舰的能量连接通道。
“断!”
言出法随!
那无形的能量连接通道被强行“剪断”!黑光虚影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惨叫,身形瞬间淡化了大半,变得几乎透明!
“撤……撤退!”它发出了充满不甘与惊惧的意念。
三艘十字战舰毫不犹豫,立刻放弃了对秩序之心的压制,舰体周围空间扭曲,试图进行维度跳跃逃离。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陆沉舟眼神一冷,正要出手阻拦。
就在这时,那颗光芒万丈的秩序之心,忽然分出一缕极其凝练、蕴含着无尽信息与悲怆意念的纯白光束,瞬间没入了陆沉舟的眉心!
“后来者……感谢你的援手……”
“时间无多……议会主力已被惊动……”
“此乃……我等观测到的……最终真相……‘热寂’并非自然终点……而是……被引导的‘收割’……”
“议会……并非维护者……他们是……‘收割者’……以万物终末为食……”
“小心……‘终末之钟’……寻找……‘起源火种’……”
断断续续、却蕴含着惊天秘密的意念流,伴随着一幅幅模糊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无数宇宙在达到鼎盛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引导着加速走向热寂,其消亡时释放出的某种本源力量,被隐藏在维度暗处的存在贪婪汲取……
信息流戛然而止,秩序之心的光芒也迅速内敛,变得稳定而柔和,仿佛陷入了深度的沉睡以进行自我修复。那三艘议会十字舰也趁此机会,仓惶地撕裂空间,消失不见。
战场,暂时恢复了平静。
陆沉舟悬浮在虚空之中,消化着那来自星灵守护者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警告,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议会……收割者……终末之钟……起源火种……
真相,远比想象的更加黑暗。
星庭的远征,成功拯救了方舟,却也揭开了一个笼罩诸天万界的、更加恐怖的阴谋。
未来的道路,注定更加艰难,也更加……不容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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