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金丝楠木案几上檀香袅袅,昭明帝端坐于龙纹宝座,指尖轻叩青玉镇纸。鎏金兽首香炉吐出缕缕沉水香,将满室奏章朱批的墨香衬得愈发庄重。六岁的二皇子殷承瑞正在偏殿玩耍,银铃般的笑声隐约传来。
“爱卿以为,二皇子开蒙之事当择何人?”帝王声音沉若钟磬,目光掠过跪在蟠龙毯上的少傅。那三品文官肩头微颤,象牙笏板在掌心沁出薄汗:“回禀陛下,翰林院侍讲学士周大人精于《孝经》训诂,光禄寺少卿萧大人善琴棋书画……”
话未说完,昭明帝已抬手截断:“大皇子近日课业如何?”少傅闻言神色顿松,眉间川字纹舒展开来:“大殿下前日策论《治河十疏》字字珠玑,昨日论及郑伯克段于鄢,见解之精到,令臣等叹服。”
昭明帝闻言,指尖在青玉镇纸上轻轻摩挲,目光沉静如水:“朕记得他上月染了风寒,如今可大好了?”
“回陛下,大皇子每日寅时即起读书,子时方歇。老臣劝他保重,他却说‘不敢负父皇期许’。”
御案上的鎏金烛台忽然爆了个灯花。昭明帝望着晃动的烛火,声音沉了几分:“传朕口谕,让他每日必睡足三个时辰。往后大皇子书房夜值,需备参茶与茯苓糕。”顿了顿又道,“那《孙子兵法》的批注,可是他自己写的?”少傅正要应答,忽闻殿外传来一阵声响。
只见,大皇子殷承稷身着月白蟒袍趋步入内,腰间羊脂玉佩在宫灯下泛着温润的光。青年眉目如画,却透着几分倦色,眼下隐约可见青影。他行至御案前三步处,撩袍跪下行礼,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松墨清香。
“儿臣请父皇安。父皇,《孙子兵法》‘九地篇’儿臣总参不透。”大皇子双手奉上批注满满的书页,边角已磨出毛边,“定襄国公前日校场演武,三百步外箭穿柳叶…….儿臣想……”
昭明帝接过书页,指尖触到纸上未干的墨迹,眉头微蹙。他抬眸打量长子,见青年虽强打精神,却掩不住眼底血丝。案上烛火忽明忽暗,将青年单薄的身影投在蟠龙柱上,竟显出几分伶仃之态。
“想学他的连环马阵?还是想学他三月平定凉州的本事?”帝王声音忽然放柔,将书页置于案上,取过鎏金茶壶斟了盏参茶,“先把这个喝了。”
大皇子双手接过茶盏,温热的瓷壁熨贴着指尖。他垂眸啜饮时,昭明帝瞥见他袖口内衬竟打着补丁,针脚细密却显陈旧。帝王眸光微凝,随即恢复如常,转向少傅:“大皇子宫里的份例,是谁在打理?”
少傅闻言一惊,正要回话,却见大皇子放下茶盏急道:“父皇明鉴,是儿臣将春衣料子赏了守夜宫人。他们……”
“你倒是会体恤下人。”昭明帝打断他,声音听不出喜怒,只见他从案屉取出一卷绢帛展开,“看看这个。”
大皇子凑近细看,竟是年前西北六百里加急的军报。羊皮地图上朱砂勾勒的战线蜿蜒如血,标注着胡虏当时的动向。青年瞳孔骤缩,手指无意识抚过图上关隘,在雁门关处久久停留。
“连环马阵需三千铁骑,凉州平定靠的是五万精兵。”昭明帝点着地图沉声道,“但你可知,定襄国公最厉害的是什么?”
大皇子抬头,见父皇目光如炬:“是……”
“是懂得何时该睡。”帝王神色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慈爱,伸手替长子整了整略微歪斜的玉冠,“过刚易折,过慧易夭。为君者,当知张弛有度。传膳吧,今日你陪朕用晚膳。”转头对少傅道,“去把瑞儿也抱来。”
少傅躬身退出时,听见身后传来大皇子惊喜的声音:“父皇,那九地篇‘死地则战’......”
“食不言。”昭明帝敲了敲青玉镇纸,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将案上当时的军报往长子那边推了推。烛火摇曳中,父子二人的影子交叠在《孙子兵法》的书页上,窗外一弯新月正爬上飞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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