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场过夜的第二个晚上,也许是因为今晚连续写了两篇八股文,用脑过度,陈远文躺倒在两张案板拼凑成的窄小的床上,累得根本无暇顾及那些恼人的小蚊子。
他拿起剩余的自制薄荷油,想着明天下午就能出考场了,不用再省着用了,他大方地在裸露出的手臂和腿上都洒了个遍,气味浓烈地把蚊子们都驱赶到隔壁去了。
这次,陈远文一觉睡到大天亮,等到派发早餐的衙役前来,敲响他的案板,他才从睡梦中醒来。
已经两天没洗澡的他,感觉自己全身散发出一股酸馊的难闻气味,他猜测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昨晚蚊子都没有怎么叮他,让他睡了一个好觉。
下午三点就可以交卷离场,当然强制交卷时间是下午6点左右,他只要抄写两篇八股文就可以完成这场考试了。
时间虽然充裕,但他还是打算提前做好,一到交卷时间就赶紧交卷走人,在这1.2平方米的号舍呆了三天两夜,他全身汗津津,头发黏糊糊的,再呆下去他都快抑郁了。
陈远文快速洗漱完后,吃了一碗白粥配咸菜后,就依依不舍地脱下凉爽的短袖短裤,换回第一天入场时穿的那套长袖长裤,在号舍里可以穿得出格一点,出考场就得人模人样,符合读书人的形象。
陈远文有时候也在想,难怪那些举人同年关系那么好,毕竟一起在考场的号舍里呆了9天8夜,自己人生中最丑最蓬头垢面的样子都见过了,肯定比一般人的关系密切。
陈远文把案板放下,用水壶里所剩无几的水沾湿抹布,把案板仔仔细细抹了一遍,等风干后,他才拿出装在防水袋里的考题、答题纸和草稿纸,以及笔墨纸砚等考试用品,凝神静气,把两篇已经修改好的八股文用馆阁体抄写在答题纸上面。
明朝科举考试中使用的字体为?馆阁体?(又称台阁体),其特点是方正、光洁、乌黑、匀称,强调书写规范与实用性。
这种馆阁体以唐代楷书为宗,笔画平直、结构匀称,注重书写工整与统一性。这种字体在明清科举中成为标准答案,目的是避免因书写潦草影响阅卷效率。 ?
该字体最初形成于明代翰林院官员群体中,后因科举制度推广至全国。明成祖曾称赞沈度的书法“秀润华美”,推动其成为官方标准字体。 ?
馆阁体虽规范了书写标准,但也因过度程式化导致艺术性受限。清代延续其使用,现代书法界普遍认为其扼杀了个性化表达,但对于不擅长书法,或者说没有书法天赋,被夫子屡屡点评为字体缺乏灵气,匠气十足的陈远文来说,这种犹如印刷体一样的字体可以说是非常友好。
陈远文记着当初启蒙夫子陈童生的话,寒门学子没有好的书帖和好的书法老师,那就努力把字写得工工整整,考试最终考得还是内容,而不是字体。
抄写完两篇八股文,陈远文又把之前的律法题也查看了一遍,再三确定没有犯忌讳的用词后,他又把弥封区域的信息栏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他就把答题纸、试卷和草稿纸都收拾好,再把笔墨纸砚收拾到考篮,随后就把散落在号舍的脏衣服、水壶等杂物也收拢起来,放在考篮里面,然后就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等着午饭。
突然,隔壁号舍传来咚咚的撞击声,然后传来一声高亢的哭喊声:“我的卷子呀,被水打湿了,全湿了,完蛋了,完蛋了。”
陈远文一听就知道应该是隔壁倒霉的考生试卷出了问题。他第一反应是好奇地想探出头去看,但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巷道里的虎视眈眈的监考号军,立刻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要知道考场(贡院)防守森严,设有数千间独立号舍,每间以砖墙分隔,考生按《千字文》编号入座,不但有效隔离干扰?,同时还有效防止串通作弊。
考场的四角还设了望楼,东西辕门外驻兵把守,主考堂悬挂黄龙旗,监考官像“蜘蛛网一样密布在贡院各处”,形成高压监控环境?。
每间号舍有专人监考,防止舞弊和喧哗行为。刚刚隔壁的考生刚发出嚎哭,就被守在外面的号军发出“禁止喧哗”的警告。
可惜那位考生正手忙脚乱、心慌意乱地试图抢救他的试卷,发现抢救无效,这次院试泡汤了后,根本无法接收到号军的信息,依然在哭嚎,最后被衙役联手号军把他堵住嘴,反扭双手逐出考场。
一路上,那位可怜的考生依然挣扎着想爬回号舍,在被监考的官员警告再闹就永久取消他的考试资格后才清醒过来,瘫软无力地被人拖走了。
这临门一脚出状况的一幕,把附近号舍的考生们都吓着了,大家都纷纷把水壶扔到号舍一角,让它远离案板和试卷等物。
本来有点口渴,想拿水壶倒水喝的陈远文也不打算喝了,他更是把答题纸放到自己身后,靠近墙边的地方严密保护起来,就怕再来一个出状况的考生,大受刺激之下,攻击隔壁号舍就麻烦了。
陈远文提心吊胆地、囫囵吞枣般地吃完午饭,之后就一直坐在那里等申时可以交卷的时间。
虽然酉时六刻(晚6:30)考场才鸣炮锁院,未交卷者取消资格,那才是最后的交卷时间,但陈远文不打算熬到那个时候,他打算申时一到就交卷,多年的考试经验告诉他,很多时候是改多错多。
今日的太阳似乎特别的炎热,秋老虎散发着猛烈的威力,也许是做好了试题,随时等着交卷,陈远文觉得时间过得分外地缓慢。
就在陈远文头搭棉巾,坐得腰酸背痛,被太阳西晒得昏昏沉沉的时候,终于如天籁之音的交卷的钟声响起,陈远文立刻拉铃示意交卷,马上有监考人员过来做弥封等收卷工作。
收完卷子后,陈远文就在监考人员的目光中,在号军的监视下,提着塞满了脏衣服的考篮头也不回地走出考场的小门,熟门熟路地来到龙门处,等着凑足人数才放牌开门出考场。
当陈远文来到龙门处,才发现自己不是最早的,还有两名面容憔悴、衣服皱成咸菜样的年轻考生已经在等待,三人互相点头示意,确认过眼神,三人不是学霸就是学渣,而从三人的不凡风姿,他们互相猜测对方大概率是早完成早出来的学霸。
三人等了一会,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恶臭传来,三人同时捂鼻回头,只见一个头发凌乱的身影拎着考篮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向他们走来。
冲天的臭气熏得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三步,然后那个身影在确认已经走出考场,来到龙门边后,一个屁股蹲就仰头瘫坐在地上,露出一张披着头发、苍白无力的脸孔。
陈远文心想这位考生肯定是分到臭号了,可怜见的,好像丢了半条命一样,他庆幸自己只是西晒的号舍,比臭号强多了。
此时,守门的衙役过来看了看那名考生,发现他还有呼吸后就嘟嘟囔囔着“整个考场就两个臭号也被他抽到了,也是不容易”,就冷漠地走开了。
陈远文听完忍不住好奇地瞥了一眼那位倒霉考生,想看看谁那么倒霉,抽中考场唯二的两个臭号。
咦,他猛然发现,那脸孔怎么有点熟悉,这不是他家未来二姐夫黎湛吗?
他赶紧跑过去把倒霉考生扶起来,忍住恶臭拨开覆在他脸上的乱发,果然是黎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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