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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儒的话音,如同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未央宫前殿这潭死水。
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却让那份凝固的死寂,变得愈发沉重,愈发粘稠。
空气,仿佛被冻住了。
御座之上,陈默没有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他那张被肥肉挤压得看不清轮廓的脸,隐藏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让人无从窥探其分毫情绪。
可李儒,却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从那具庞大的身躯里弥漫开来。
那不是暴怒,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可怕的东西。像是一头憩于巢穴的巨兽,被人打扰了清梦,它只是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那股食物链顶端的威压,便足以让周遭的一切生灵,噤若寒蝉。
李儒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自己刚刚禀报的这件事,是一根引线。一头,连着天下第一的武将,连着他那足以撕裂一切的武勇与傲气;另一头,则连着那位刚刚被纳入相国府的绝色佳人,连着她那足以倾覆城池的容颜。
而点燃这根引线的,正是他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主公。
主公究竟想做什么?
他强索貂蝉,是真的耽于美色,还是……这本身就是一步棋?一步专门为吕布设下的棋?
李儒的脑子飞速转动,无数种可能在心中闪过。
测试吕布的忠心?敲打他的傲气?还是说,主公早已洞悉了王允的计策,如今将计就计,要用这柄名为“貂蝉”的刀,去割裂吕布与关东诸侯之间那层看不见的联系?
每一个猜测,都让李儒感到一阵心悸。
他越是揣摩,就越觉得主公的行事,如渊似海,深不见底。
“呵。”
一声轻笑,从御座的阴影中传出,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笑声很轻,很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玩味。
陈默在心里已经把系统骂了一百遍。
“好家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我这正愁怎么推进‘连环计’的剧情,好大儿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剧本的惯性,还真是强大。”
他嘴上骂着,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吕布这个人,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猛虎。野心、武勇、贪婪、好色,这些都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你给他金银,他想要更高的官位;你给他官位,他想要更强的兵马;你给他兵马,他就会觊觎你的女人,你的权势,你的一切。
想彻底控制他,靠赏赐和监视是不够的。
必须给他套上一个最华丽,也最致命的枷锁。
而貂蝉,就是最好的材料。
“他想见?”陈默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股宿醉未醒的慵懒,和毫不掩饰的轻蔑,“他算个什么东西?本相国带回来的女人,是让他来观赏的?”
这话说得粗鄙至极,不带半点遮掩。
李儒心中一凛,连忙躬身:“主公息怒。吕将军……吕将军绝无此意。他只是……只是仰慕主公神威,又听闻那女子有倾国之色,一时好奇,故有此请。绝无冒犯之意。”
“好奇?”陈默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肥硕的身躯在御座上动了动,让那张宽大的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一个做儿子的,好奇老子的房里事?文优,你教教我,这是什么规矩?”
李儒的腰弯得更低了,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主公这话,诛心!
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也是在告诉吕布:你吕布,是我董卓的义子。儿子,就该有儿子的本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
霸道!
极致的霸道!
李儒心中却涌起一股病态的兴奋。这才对!这才是一位雄主该有的气魄!对待吕布这样的骄兵悍将,就该用这等雷霆手段,将他的傲气死死踩在脚下!
“是儒失言,请主公恕罪。”李儒不敢再为吕布辩解半句。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陈默的手指,在御座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那“笃,笃,笃”的声音,像重锤一样,敲在李儒的心上。
他在等。
等主公的最终决断。
是直接将吕布拒之门外,让他颜面扫地?还是……
“让他进来。”
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李儒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他以为主公会借此机会,狠狠地敲打吕布一番,甚至可能直接不见,让他吃个闭门羹。却没想到,主公竟然同意了。
这……又是为何?
前一刻还声色俱厉,下一刻却又轻描淡写地同意。这反复无常的性情,让李儒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怎么?”陈默瞥了他一眼,“本相国的话,你没听清?”
“不不不!儒听清了!”李儒一个激灵,连忙应道,“儒这就去传吕将军觐见!”
“等等。”陈默又叫住了他。
李儒停下脚步,恭敬地垂手侍立。
“去,把后院那个女人,也叫来。”
“什么?”李儒这次是真的震惊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让貂蝉也过来?
当着主公的面,让吕布见貂蝉?
这……这是何意?
难道主公就不怕他们二人……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李儒,让他瞬间通体冰凉。
他明白了!
主公不是不怕,而是根本就不在乎!
这是一种何等的自信,何等的掌控力!
他就是要当着吕布的面,展示自己对这件“战利品”的绝对所有权。他就是要让吕布亲眼看看,他心心念念的绝色佳人,是如何在自己面前婉转承欢,是如何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这比任何羞辱和打骂,都要来得更加残忍,也更加有效!
是要用最甜蜜的毒药,去腐蚀吕布的心。让他看得到,摸不着,让他日思夜想,辗转反侧。让他心中的那份贪婪与欲望,像野草一样疯狂滋生,直到最后,将他自己完全吞噬!
高!
实在是高!
李儒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胸中涌起,看向陈默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敬畏,而是近乎于狂热的崇拜。
“主公之谋,神鬼莫测,儒,拜服!”他发自内心地,深深一揖。
陈默看着他那副“我懂了”的表情,心里直乐。
“懂?你懂个屁。我这是在走流程,没你脑补的那么复杂。”
他当然知道让这两人见面有风险。但“连环计”的剧本,不就是从这一次“偷看”开始的吗?自己如果不主动创造机会,天知道系统会用什么更离谱的方式来强制推进剧情。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把一切,都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还有。”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去府库,取那只西域进贡的夜光杯,再开一坛最好的‘流金酿’。”
“告诉厨房,备一席小宴,就在这殿内。本相国,要与奉先,对月小酌。”
李儒的瞳孔,猛地一缩。
还要设宴?
在这深夜的皇宫大殿里,与吕布对饮,旁边还有绝色美人作陪?
李儒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接下来的画面了。
主公高坐御座,美人侍奉在侧,言笑晏晏,亲密无间。而吕布,那位不可一世的温侯,只能坐在下首,看着那让他魂牵梦绕的容颜,对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展露笑靥,献上美酒。
每一杯酒,都将是穿肠的毒药。
每一次对视,都将是剜心的钢刀。
杀人,何须用刀?
诛心,方为上策!
“儒……遵命!”李儒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他躬着身子,一步步退出大殿,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踏在了历史的关键节点上。
他知道,今夜之后,长安城,要变天了。
……
相国府外。
吕布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按着腰间的佩剑,如同一尊铁塔般,矗立在冰冷的夜色中。
他身后,赤兔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
他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从他递上拜帖开始,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府门紧闭,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回音。
一股烦躁的怒火,在他胸中缓缓升腾。
他吕布,是何等样人?
天下第一的武将!温侯!义父麾下最锋利的刀刃!
如今,为了见一个女人,竟然要在这府门外,像个下人一样枯等?
若不是为了……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惊鸿一瞥的画面。
西迁的路上,他奉命巡视队伍后方。恰好一阵风,吹起了王允马车的车帘。
就是那一眼。
那张苍白,却美得令人窒息的脸。那双清冷,却仿佛藏着万千星辰的眼。
那一瞬间,吕布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见过的美人,车载斗量,何止百千。可没有一个,能像她一样,只用一个眼神,就让他失了魂。
后来,他听说了。
那个女人,被义父董卓,强行索要了去。
嫉妒。
一股无法抑制的,如同毒蛇般的嫉妒,啃噬着他的内心。
凭什么?
凭什么天下最好的马(赤兔),是他的?
现在,连天下最美的女人,也要归他所有?
他董卓,不过是一个脑满肠肥的匹夫!若不是靠着手下的西凉兵马,他算个什么东西?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盘旋,让他愈发烦躁。
就在他几乎要按捺不住,转身离去的时候。
“吱呀——”
相国府那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李儒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吕布看不懂的,混杂着恭敬与怜悯的复杂笑容。
“温侯,久等了。”李儒躬了躬身,侧身让开道路,“相国大人,已在未央宫备下酒宴,请将军……入宫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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