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京城的三个“便民递信局”点终于挂牌营业。
城南驿站旁的递信点里,周猛正指挥着几个老兵挂起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城内送信一文,城外十里两文”的字样。他虽右臂不便,却把账目记得清清楚楚,接过百姓递来的信函时,腰板挺得笔直——这“递信局管事”的名头,比“马夫”听着体面多了。北市街口和渡口的点也一样,老兵们穿着统一的青布短褂,或登记信函,或策马送信,忙得有条不紊,再不见往日聚在府中无所事事的沉闷。
府里的老兵安置也尘埃落定:行动不便的三十余人,在侯府西侧辟了个小院子,每日有专人送粮送药,安度晚年;余下的或入递信局,或分派到各产业做护卫,名册上的“亲兵”二字全换成了新差事,明面上的编制彻底控制在五十人内,再无人提及“违制”二字。
这日午后,李德全拿着账册来报:“侯爷,各产业的清查都结了。铁矿换了张管事,这半月产量已回升;北市粮行的刘掌柜私吞了三石米,老奴按规矩罚了他半年月钱,换了个老实本分的来管;剩下的绸缎铺、当铺都瞧着安稳,账目也对得上。”
陈阳翻看着账册,见每处都标注得明明白白,点头道:“处置得妥当。换上来的人多盯着些,别再出岔子。”
“老奴省得,”李德全笑着补充,“递信局那边也报了账,这半月竟收了三百多封信,挣了五百多文,够局里的日常开销了。老兵们都说,这活儿干得踏实。”
陈阳放下账册,望向窗外。递信局走上正轨,老兵们各得其所,产业也清了蛀虫,悬在心头的几件大事总算落了地。他想起奏折里“三年后交归朝廷”的承诺,心里已有了数——等这递信局的规矩再磨得细些,让朝廷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便是交出去的时候了。
眼下,侯府总算能喘口气,安稳度日了。
这入夏后,日头一天比一天毒,午后的阳光晒得青石地发烫,连廊下的狗都耷拉着舌头喘气。
这日陈阳在书房看账,额角沁出细汗,刚想让丫鬟换盆凉水来,就见李德全捧着冰鉴进来——里面盛着半块晶莹的冰块,是按例送来的。
“侯爷,天热,这冰您先用着。”李德全说着,就要把冰鉴往案边放。
陈阳却抬手拦住了:“不必。”他望向窗外,想起方才路过花园时,见赵锦追着蝴蝶跑,小脸热得通红,珠儿被奶娘抱着,也一个劲地抓领口,“去告诉管冰窖的,往后我那份用冰例额,全拨给小少爷和珠儿院里。”
李德全愣了下:“侯爷,您书房和卧房不用冰?这日头毒着呢……”
“我糙惯了,耐得住热。”陈阳淡淡道,“孩子们年纪小,经不起暑气。他们院里的冰不够了,就从我的份例里添,千万别让孩子热着。”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还有多余的,就分些给厨房和门房——下人们干活辛苦,天热时用些冰镇镇暑气,也能尽心些。我这书房和卧房,往后就不用送冰了。”
李德全这才明白过来,连忙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小少爷和小小姐听了,定然高兴。”
待李德全退下,陈阳拿起帕子擦了擦汗,继续看账。窗外蝉鸣聒噪,阳光刺眼,他却没再想冰的事——比起自己屋里的清凉,他更在意那两个小家伙会不会热得哭闹。
毕竟,侯府的安稳,终究要落在这些鲜活的孩子身上。
陈阳将写好的奏折递出去的次日,刚用过早膳,宫里的传旨太监就到了侯府。
“永宁侯陈阳接旨——”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正厅响起,陈阳连忙跪下听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宁侯所奏‘硝石制冰法’一事,朕心甚悦,着尔于今日巳时入宫觐见,当面演示。钦此。”
“臣陈阳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陈阳叩首谢恩,接过明黄的圣旨,心里稍稍安定——看来皇帝对这制冰法确实感兴趣。
他不敢耽搁,立刻让人备马,又取来早已备好的木箱:里面装着硝石、三只陶盆、一把铜勺,还有一张绘着制冰步骤的图纸。这些东西都是他昨夜反复核对过的,确保演示时万无一失。
巳时前一刻,陈阳抵达皇宫,在太监的引导下走进御书房。皇帝正坐在案后看奏折,见他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无波:“来了?”
“臣陈阳,参见陛下。”他躬身行礼,动作熟稔,比初见时少了几分生涩。
皇帝放下朱笔,指尖在奏折上轻轻点了点:“前几日你递的折子,说能在暑天制冰?”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审视,却无初见时的试探,“别站着了,把你说的法子演示来看看。”
陈阳应声上前,将木箱里的物件一一取出。他先取陶盆盛满清水,又在稍大的盆里铺好碎硝石,将小盆嵌进去,缝隙间再填满硝石。
“陛下请看,”他拿起铜勺搅动盆中水,“片刻便能凝结成冰。”
御书房里静得很,只有铜勺碰击陶盆的轻响。总管太监李德全凑过来,见盆边已泛出冰碴,低呼道:“真结冻了?”
一炷香功夫,清水冻成半盆冰,寒气丝丝冒出,让闷热的书房添了凉意。
陈阳取一块冰呈到皇帝面前:“陛下,此法用硝石制冰,原料易得,只是硝石需官府统管,免得流入不法之徒手中。”
皇帝捻起冰块,感受着掌心凉意,眼中闪过讶异,随即笑道:“好个硝石制冰法!既解酷暑,又便民实用,你这心思用得巧。”
陈阳躬身道:“能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利,是臣的本分。”
陈阳见皇帝捻着冰块端详,忙又躬身补充,语气比先前更郑重几分:“陛下,此法制成的冰,尚有两处关键需禀明。”
皇帝抬眼示意他细说,他便指着案上的盆具解释:“方才演示用的是单盆,实则需备两只陶盆,外层铺硝石、嵌内层小盆,小盆中盛要冻的清水——唯有内层小盆里的冰,才是洁净可饮的。外层硝石与水相融后,会渗入缝隙,那水混了硝石杂质,切不可入口,需另行处理。”
他顿了顿,又指向一旁装硝石的布袋:“再者,硝石并非用一次便废了。外层盆中用过的硝石水,可收集起来置于日光下暴晒,水分蒸发后,硝石便能析出,反复使用,如此既省物料,又能避免浪费。”
“哦?还能反复用?”皇帝挑眉,指尖敲了敲案面,“那你方才怎不早说?”
“臣方才是先演其法,再禀其要,”陈阳低头道,“此法看似简单,却怕旁人学去后不知分寸,若误饮了混硝石的冰水,轻则腹痛,重则中毒。故需请陛下下旨,令地方官明晓此中关节,再传于民间时,务必将‘内外盆分用’‘硝石复用’这两条说透,才保无虞。”
皇帝看着他,眼中笑意深了些:“你倒是想得周全。既知其中隐患,又能想出对策,看来这法子交给你督办,朕也放心。”说着将手中冰块丢回盆中,“刘忠,记下了——硝石制冰之法,需附‘双盆分用、硝石复用’两条规矩,传旨各地,按陈阳说的办。”
刘忠忙躬身应下,低眉顺眼道:“奴才这就记下,这就去拟旨。”陈阳也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不仅献上了法子,更堵上了可能出错的漏洞,这趟差事才算真正稳妥了。
皇帝将冰块放回盆中,指尖的凉意尚未散尽,目光落在陈阳身上时,已添了几分缓和:“你这趟差事办得利落,既解了酷暑难题,又虑及民生隐患,倒是比从前沉稳了。”
陈阳心头一震,忙叩首道:“臣不敢居功,皆赖陛下指引。”他知道,这话里藏着的,是对过往的翻篇。前几日管家李德全与藩王私通书信被查,他因治下不严获罪,虽未褫夺官职,却也形同戴罪,连日来如履薄冰。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刘忠已机灵地捧来明黄卷宗。“铁矿一案,你虽有失察之过,但念在平日忠谨,且今日献法制冰有功,”皇帝拿起朱笔,在卷宗上一笔勾销,“即日起,原案撤销,你照旧理事吧。”
“臣……谢陛下隆恩!”陈阳叩首在地,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压在心头多日的巨石轰然落地,后背已沁出一层薄汗,却只觉通体轻快。
退出御书房时,日头已过正午,宫道旁的槐树叶被晒得发亮。陈阳回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墙,转身快步走向宫门——他该回府了,不仅是卸下罪身的轻松,更要好好打理府邸,再不能出半分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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