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那个“前身”，会做出最极端的选择。
“所以……”周斌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在那之后没几天，你就被发现在教学楼的附近，头上的血都凝固。”
杜梵沉默了。
他静静地听着，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但身体里传来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悲伤与绝望，却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曾是这具身体真实经历过的痛苦。
“这件事，在学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周斌叹了口气，“一个插班生，在学校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上面追责下来，校领导们都背了处分。为了把这件事的影响压到最低，也出于……某种人道主义的补偿心理，学校动用了一些特殊资源，为你进行了二次‘强制觉醒’。”
“强制觉醒……”杜梵咀嚼着这个词。
“对。就是用外力强行打开你的灵力海，帮你觉醒灵兽。这种方式虽然能提前觉醒灵兽，但觉醒出的灵兽通常也像早产儿一般潜力极低，因为那并非你自身灵魂的真正映射。”周斌解释道，“你的那条【青风蛇】，就是这么来的。所以，你才能在觉醒失败后，依旧留在江杭一中读书。”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为什么自己一个“觉醒失败”的人能留在这所精英学校？
为什么自己的初始灵兽如此弱小？
为什么所有人都用一种混合着鄙夷、同情和疏远的复杂眼神看他？
为什么林天佑兄妹俩对他恨之入骨？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杜梵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前身”。
说他蠢？他确实做出了蠢到极点的举动。
说他可怜？他一天之内失去了一切。
说他“勇敢”？或许，用一种扭曲的方式来说，也算吧。
敢在几千人面前干出那种事，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勇气，更是近乎于癫狂的偏执。
他默默地喝了一口汽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心中那股莫名的燥热。
“我听说……你醒来后，失忆了？”周斌看着杜梵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道是真是假。”
杜梵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看了看他。
周斌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失忆了也好。忘了那些事，对你来说，或许是种解脱。”
他拍了拍杜梵的肩膀，用一种自以为很语重心长的口吻，做出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所以啊，杜梵，你现在被大家排挤，被林天佑针对，其实……也不完全是别人的错。很多事情，都是你自己当初种下的因。路是你自己选的，后果，也只能你自己去承担。想开点，以后好好表现，用实力和时间，慢慢去改变大家对你的看法吧。”
说完，他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开导任务，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
空气，安静了。
杜梵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斌，足足三秒钟。
然后，他非常诚恳地开口了。
“周老师。”
“嗯？”
“如果你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杜梵顿了顿，用一种无比真挚的语气建议道，“我建议你可以选择不安慰。”
周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
“是啊！”
周斌脸上的出现了失落的神情。
“……”
“是啊。”
这次周斌低声呢喃道。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最终，周斌干咳了两声，猛地站起身来。
“咳咳！那个……比赛那边我还得去盯着，你……你再自己坐会儿，好好想想！”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走向了操场中央。
杜梵看着他有些狼狈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位老师，人是好人，就是这安慰人的方式，实在是……太硬核了。
他转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远处那片喧闹的战场。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过往的迷雾已经散去，脚下的路，却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有趣了。
他现在，终于拿到了完整的“游戏背景设定”。
接下来，该如何在这个充满了偏见与旧怨的舞台上，打好自己手里的这副牌呢？
……
与此同时，江杭一中那栋最具权威性的行政楼顶层，校长办公室内。
“咚咚咚。”
沉稳的敲门声响起。
“进。”一个略带沙哑，却又透着奇异磁性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不辨喜怒。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阎主任夹着一份报告，略显佝偻地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场景——校长李星蒙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边。
校长那只通体乌黑，唯有眼瞳在光线下闪烁着幽幽红芒的爱猫，正慵懒地趴在他的膝头，享受着主人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柔抚摸。
“校长。”阎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知道这位校长年轻时是个何等桀骜不驯的人物，即便如今人到中年，那份骨子里的疯狂也只是被岁月和阅历稍加打磨，藏得更深了而已。
每一次汇报工作，尤其是坏消息，都像是一场考验。
李星蒙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轻轻的“嗯？”声，示意他继续。
阎主任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校长，这是关于昨晚初三年级夜间实训中，学生遭遇异兽袭击并发出求救信号的详细报告。”
他翻开报告，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根据学生描述和现场勘查，初步判定学生遭遇的是【噬工蚁】群。万幸的是，并未出现人员伤亡，遇袭学生也已被安全接回……”
李星蒙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猫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满地“喵呜”了一声，用头蹭了蹭他手心。
阎主任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噬工蚁】是典型的群居性异兽。在距离学校不足五公里的东区废弃厂区发现如此大规模的【噬工蚁】活动痕迹，我们有理由怀疑……其母巢【噬骨蚁后】可能就在附近。”
“【噬骨蚁后】……那可是八阶的成熟期异兽。一旦其蚁巢成型，工蚁数量将以万为单位计算。如果蚁巢真的就在学校周边，这对全校师生的安全，将构成极其严重的潜在威胁！”
阎主任一口气说完，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紧张地等待着校长的雷霆之怒，以往，任何涉及到学生安全的问题，哪怕只是一点苗头，都会让这位校长瞬间从优雅的学者切换回暴躁的雄狮。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李星蒙只是再次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嗯。”
阎主任愣住了。就这？没有质问？没有咆哮？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丝毫波动？
“知道了。”李星蒙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报告放那吧，辛苦了，阎主任。”
阎主任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有些茫然地将报告放在办公桌一角，看着那个依旧没有转过来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感。
这……这还是那个一点就炸的李星蒙吗？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说，校长今天转性了？
“那……校长，关于蚁巢的排查和清剿工作……”阎主任试探性地问道。
“我会处理。”李星蒙的回答简洁明了，不容置喙。
阎主任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校长那副似乎已经神游天外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个校长室。
“等会，东区暂时列为禁区，严禁初三学生进去，有违禁的罚一个月时停。”李星蒙补充道。
阎主任心想这么狠，对于那些急需刷怪的学生们，这为期一个月的惩罚怕不是要了他们小命。
“是”阎主任连忙回应。
“那……那我先出去了，校长您忙。”阎主任躬了躬身，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直到走廊里传来阎主任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李星蒙才缓缓转过那张保养得宜，却带着几分病态苍白的脸。
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锐利，哪里有半分刚才的漫不经心。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挠了挠膝上黑猫的下巴，黑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呵呵……”李星蒙低声笑了起来，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嘲弄，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为了找到林家那小子的血脉，连【噬骨蚁后】这种东西都给弄出来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在这片宁静祥和的校园下，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在涌动呢？
“喵~”黑猫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情的变化，用头又蹭了蹭他。
“乖。”李星蒙的声音恢复了温和，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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