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溪水浸透作战服,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寒意,却也稍稍刺激了林骁近乎麻木的神经。他趴在一条浑浊溪流的浅滩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部和内脏的剧痛。身后那片吞噬了追兵的山林,此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的零星枪声。
他还活着。像个破烂的玩偶,靠着顽强的意志和一点运气,从地狱边缘爬了回来。但代价是惨重的。系统彻底休眠,身体多处创伤,失血和疲劳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必须立刻处理伤势,找到安全的地方隐蔽,否则不用敌人动手,这片原始雨林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用尽最后力气,爬到岸边一处茂密的凤梨丛下,撕开早已破烂不堪的作战服。左肋处一片可怕的青紫肿胀,轻轻一按就痛彻心扉,大概率是骨裂。背上和手臂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伤和擦伤,幸运的是防弹插板挡住了致命的子弹,但巨大的冲击力造成的钝伤不容小觑。他拿出急救包,里面仅剩的止血粉和消炎药显得杯水车薪。他咬着牙,用匕首割开黏在伤口上的布料,清理掉泥沙,撒上药粉,再用最后的绷带紧紧缠绕固定。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冷汗和抑制不住的闷哼。
处理完伤口,他靠在潮湿的泥土上,感受着生命的活力正一点点从体内流逝。饥饿、干渴、寒冷、疼痛、以及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意志。他摸索着战术背心,水壶早已不知丢在哪里,压缩干粮也只剩下半块,还被水泡得稀烂。
绝望,如同四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悄然笼罩下来。
不能睡!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林骁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楚让他精神一振。他强迫自己坐起来,环顾四周。必须找到水源和食物,必须生火取暖,必须……活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从左前方的密林中传来!
林骁瞬间屏住呼吸,身体僵直,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腰间的手枪(步枪早已在逃亡中丢失)。是野兽?还是……搜索的敌人?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低沉的、压抑的喘息声。不是野兽的脚步声,更像是……人!而且不止一个!
林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现在这个状态,别说战斗,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茂密的灌木被拨开,几道模糊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同样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脸上涂满的油彩被汗水和泥水冲花,但那一身熟悉的、没有标识的作战服,让林骁几乎要惊呼出声!
是汉森!还有“墓碑”!以及被“墓碑”和另一名“灰石”队员架着的、似乎陷入昏迷的“血蝠”!他们竟然也逃到了这里!
“汉森! ‘墓碑’!” 林骁用尽力气,发出嘶哑的低呼。
那几人如同惊弓之鸟,瞬间举枪对准声音来源!但当他们看清是林骁时,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后怕。
“锋刃!老天!你还活着!” 汉森第一个冲过来,蹲下身,看着林骁惨白的脸色和满身的伤痕,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庆幸。“墓碑”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的一条腿似乎也受了伤,但依旧强撑着。
“妈的……你小子命真硬……我们还以为你……” “墓碑”的声音沙哑,拍了拍林骁没受伤的肩膀,力度很轻,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沉重。
“我……没事……你们怎么样?山猫他们呢?”林骁急切地问道,目光扫过几人,发现少了山猫、“灰狐”和韩笑,心中顿时一沉。
汉森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我们分开了……突围的时候,遭遇了埋伏,火力太猛……‘灰狐’为了掩护我们……牺牲了。山猫带着韩笑,引开了一部分追兵,朝另一个方向去了……现在……生死不明。”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林骁全身。 “灰狐”牺牲了!山猫和韩笑下落不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依旧如同重锤击胸。
“咳咳……” 被扔在一旁的“血蝠”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黑血,眼神涣散,似乎到了弥留之际。
汉森立刻上前检查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不行了,内脏破裂,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林骁挣扎着爬过去,抓住“血蝠”的衣领,用尽最后力气低吼道:“‘血蝠’! ‘星门’在哪里?! ‘钥匙’到底用来开启什么?!说!”
“血蝠”涣散的目光聚焦了一瞬,看着林骁,嘴角竟然扯出一个诡异的、带着嘲讽和怜悯的笑容,断断续续地用英语说道:“……钥匙……呵呵……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守夜人’……已经醒了……‘星门’……不在……这里……在……‘墙’的……后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至死,他眼中都带着那种令人不安的诡异神色。
“守夜人”?“墙”的后面?又出现了新的、完全无法理解的词汇!林骁的心沉到了谷底。唯一的活口,在吐出最后几句谜语后,也死了。线索似乎又断了,但带来的疑问和不安却更深了。
汉森和“墓碑”面面相觑,显然也听不懂“血蝠”在说什么。
“现在怎么办?” “墓碑”看着汉森和林骁,语气沉重。他们现在只剩下三个半残的人(“墓碑”腿伤不轻),弹尽粮绝,迷失在危机四伏的异国雨林深处,后面可能有追兵,前方是未知的险境。
汉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林骁,又看了一眼“墓碑”,目光最后落在林骁紧紧攥着的、装着“钥匙”的密封袋上。
“我们不能停在这里。必须尽快确定方位,向边境线方向移动。林骁,你还能走吗?”汉森问道,语气恢复了指挥官应有的冷静。
林骁尝试动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冷汗直冒,但他咬着牙点了点头:“能!”
“好!”汉森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昏暗的丛林,“‘墓碑’,你负责警戒。我看看能不能用指北针和星空确定大概方向。林骁,节省体力。我们轮流架着你走。”
绝境之中,求生的本能和军人的职责再次压倒了悲伤和绝望。三人简单处理了一下“血蝠”的尸体(避免被敌人利用),然后互相搀扶着,辨认了一下方向,一头扎进了更深、更黑暗的雨林。
他们是侥幸逃脱的鹰犬,身上带着伤痕和谜团,背后是牺牲的战友和未尽的使命,前方是漫长而凶险的归途。而那双在黑暗中窥视着“钥匙”的眼睛,似乎并未因暂时的失利而闭上,反而变得更加深邃和危险。
鹰犬虽伤,利爪犹在。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就要撕开这重重迷雾,将真相带回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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