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集团顶层，巨大的环形宴会厅内，灯火璀璨，流光溢彩。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槟的气味与低声交谈的嗡鸣，如同某种躁动不安的预兆。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长枪短炮的镜头对准台上那个唯一的焦点，闪烁着冰冷的、审视的光。
顾砚辞站在巨大的全息投影前，一身剪裁精良的炭灰色高定西装，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淋漓尽致。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那双墨黑的眼眸扫过全场，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天生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他正宣布顾氏未来五年最重要的战略——“天穹计划”，一个旨在整合人工智能与生物传感技术的庞大蓝图。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低沉、清晰，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听众的心上，引发阵阵低呼与窃窃私语。
他是这里的王者，毋庸置疑。光芒四射，仿佛整个世界的聚光灯都理所当然地汇聚于他一身。
然而，无人知晓，在这副完美无瑕的商业精英皮囊之下，正进行着一场怎样无声的、残酷的战争。
小腹深处传来的、熟悉的胀痛感，正一下下加剧，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提醒着他一个无法逃避的现实——预定的导尿时间，已经过了。
起初只是隐约的不适，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将其压在意识的底层，面不改色地继续阐述着“天穹”的技术壁垒与市场前景。他甚至能精准地捕捉到台下几位重要投资人眼中闪过的赞许与贪婪，并适时地抛出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数据，引发现场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但身体内部的警报并未解除，反而愈发尖锐。膀胱充盈带来的压力，开始挑战他括约肌的极限。那感觉，像是一个不断被注水的气球，濒临爆裂的边缘。疼痛不再是隐痛，而是变成了清晰的、带着灼热感的坠胀，死死抵着他的下腹，每一次微小的移动，甚至是一次深呼吸，都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紧迫。
他必须结束这一切，立刻，马上。
“……因此，‘天穹’不仅是顾氏的未来，更是整个行业迈向智能化、人性化的里程碑。”顾砚辞的语速在不经意间加快，原本沉稳的节奏被打乱，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无懈可击，甚至连嘴角那抹象征性的、淡漠的弧度都没有改变分毫。只有最顶级的微表情专家，或许才能从他偶尔微微蹙起的眉心和额角渗出、又被发丝巧妙遮掩的细密汗珠中，窥见一丝端倪。
“顾总！”一个尖锐的声音在提问环节响起，是《财经前沿》那个以刁钻着称的记者，“据我们所知，晟通集团也在布局类似领域，并且据说取得了关键技术突破。顾氏如何保证‘天穹’不会在起跑线上就落后？您是否认为，顾氏近年来的保守策略，已经让您失去了市场的先机？”
一个精心设计、充满挑衅的问题。若在平时，顾砚辞有无数种方式可以优雅而犀利地将其化解，甚至反将一军。但此刻，这个问题却像是一把钝刀，狠狠戳进他紧绷的神经。
他需要集中精力，需要清晰的思维来组织最有力的回击。然而，那股汹涌的尿意如同咆哮的海浪，疯狂冲击着他理智的堤坝。他感觉下半身几乎麻木，唯有那个即将失控的部位在疯狂刷着存在感。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恐惧，害怕下一秒，温热的感觉就会不受控制地涌出，浸透昂贵的西裤，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所有的尊严与骄傲碾碎成齑粉。
不能慌。
顾砚辞深吸了一口气，那动作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他抬起眼，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提问的记者，眼神冰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保守？”他重复了这个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奇异的压迫感，“判断一个战略是否保守，取决于对手的格局，而非聒噪的声量。”
他顿了顿，强忍着一阵更猛烈的胀痛带来的晕眩，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晟通的技术路线，基于他们三年前收购的德国实验室的旧有架构，其核心算法的天花板，在收购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而‘天穹’……”他微微侧身，指向身后全息投影上骤然变幻的、复杂无比的神经网络图，“……是从底层逻辑上的重构。用马车去评判火箭的速度，除了暴露自己的无知，毫无意义。”
全场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那掌声如同潮水，将他簇拥在权力的中心。他站在光里，接受着众人的仰望，仿佛不可战胜。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掌声如同催命符。他的后背，西装内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一片冰凉的黏腻。支撑在演讲台边缘的左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
“谢谢，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顾砚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声线的平稳，甚至朝台下微微颔首，留下一个无懈可击的、属于胜利者的表情。
然后，他转身，步伐看似稳健，实则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走向后台。镁光灯在他身后疯狂闪烁，试图捕捉他离场的每一个瞬间，但他留给世界的，始终是一个挺拔而冷硬的背影。
一踏入私人电梯那密闭的、绝对安全的空间，隔绝了所有外界视线的那一刻，顾砚辞一直紧绷的那根弦，骤然崩断！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痛苦喘息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向前踉跄一步，重重撞在冰冷的电梯轿厢壁上。额头瞬间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按在小腹上，那里硬的像一块铁，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耳畔是血液奔流的轰鸣，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吞噬。
虚弱，难以想象的虚弱感，从身体最深处弥漫开来，将他牢牢禁锢。
电梯无声而迅速地直达他位于大厦顶层的私人休息区。门一开，助理江辰已经一脸焦灼地等在外面，看到他这副样子，眼神一紧，立刻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他几乎脱力的手臂。
“砚辞！”
顾砚辞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江辰身上，几乎是被他半抱着拖进了专属的、经过无菌处理的休息室。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液和一种特殊药物的淡淡气味。
“快……辰……”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狼狈。
江辰一言不发，动作迅捷而熟练。他迅速拉上所有的遮光帘，将房间隔绝成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然后，他利落地打开墙边一个恒温医用储物柜，取出无菌手套、消毒液、润滑剂，以及那套顾砚辞既依赖又憎恶的——间歇导尿包。
顾砚辞瘫在专门定制的、铺着柔软无菌垫的医疗床上，身体因为极度的不适和屈辱而微微颤抖。他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他不想看，不想面对这具不听话的、需要依靠这种侵入性操作才能维持基本体面的身体。
江辰的动作尽可能的轻柔、专业，但冰冷的器械接触和不可避免的异物感，依旧让顾砚辞的身体瞬间僵硬，呼吸变得更加粗重。这过程，每一次，都是对他男性尊严的一次凌迟。
就在导尿即将完成，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胀痛感逐渐缓解的瞬间，江辰口袋里的私人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江辰眉头紧皱，本想直接挂断，但瞥见屏幕上跳跃的“老爷子”三个字，动作顿住了。他看了一眼床上紧闭双眼、眉心紧蹙的顾砚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戴着手套按了免提。
“江辰。”电话那头，传来顾长风沉稳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历经风霜的穿透力，“告诉砚辞，晚晚回来了。”
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房间里。
顾砚辞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刚刚还因为痛苦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眸子，瞬间凝聚起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了三年的悸动。
“她带着孩子，明天的飞机。”顾长风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我会安排她，以‘特别行政助理’的身份，进入集团，直接对砚辞负责。”
电话挂断，忙音单调地重复着。
休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导尿带来的生理缓解似乎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痛苦，从心脏的位置，狠狠攥紧，蔓延至四肢百骸。
苏晚晚。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他尘封三年的、名为过往的囚笼。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的、属于阳光和温暖的记忆碎片，夹杂着分手时尖锐的痛楚和冰冷的恨意，汹涌而出，几乎将他淹没。
她回来了。
带着孩子？
那个……孩子？
顾砚辞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瞬间失去生气的雕塑。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眼中翻涌的、剧烈挣扎的情绪，证明着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刚刚在发布会上掌控全局的商业帝王，此刻，只是一个被困在残破躯体和混乱过往中的，脆弱囚徒。
江辰沉默而迅速地完成最后的处理，替他整理好衣物，眼神里充满了担忧。“砚辞……”
顾砚辞没有回应。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璀璨夺目，仿佛一片流动的星河。而这间充斥着药水味的休息室里，空气凝滞，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
属于顾砚辞和苏晚晚的，新的战争，伴随着身体的无尽折磨和过往的爱恨纠葛，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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