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苏黎世。一家可以俯瞰整个苏黎世湖的顶级酒店会议室内。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室内映照得明亮而温暖，却驱不散谈判桌上那无形的、冰冷对峙的气氛。
顾砚辞坐在主宾位上，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他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光洁的桌面上，看似从容镇定。
但只有紧挨着他坐着的苏晚晚和坐在稍后位置的江辰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从飞机上那场急救到现在，不过十几个小时。顾砚辞几乎是一落地，就直接从机场赶到了这里。时差、高烧的余威、感染未清的虚弱，以及长途跋涉的疲惫，如同几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下腹部那恼人的隐痛和坠胀感从未真正远离，只是因为持续输注着加强的抗生素和镇痛剂，才勉强压制在一个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他必须集中全部的精神，才能对抗那一阵阵袭来的眩晕和想要蜷缩起身体的虚弱感。
他的额角，始终萦绕着一层细密的、冰凉的冷汗。握着钢笔的手指，也因为用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而微微泛白。
谈判桌对面，坐着海因茨公司的cEo施密特先生，一个头发花白、眼神精明的德国老头，以及他的团队。旁边，则是虎视眈眈的晟通集团代表，为首的正是他们的cEo，一个面带得意笑容的中年男人。
晟通显然有备而来，提出的报价和条件极具攻击性。
“……所以，施密特先生，”晟通的cEo侃侃而谈，“我们不仅能在价格上给予贵公司最大的优惠，还能调动我们在亚洲的所有资源，确保贵公司的产品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市场。这一点，我相信顾总目前的顾氏，很难给出同等的承诺吧？毕竟，顾氏最近……似乎内部事务颇为繁忙？”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顾砚辞一眼，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试探和落井下石。
所有人都知道顾氏刚刚经历的内斗，也知道顾砚辞“身体不适”的传闻。晟通就是想利用这一点，打击顾砚辞的威信，动摇施密特的信心。
顾砚辞缓缓抬起眼眸，那双因为病痛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眸子，在看向对手的瞬间，骤然凝聚起锐利如鹰隼的光芒，冰冷，且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他没有直接反驳，甚至没有去看晟通的cEo，而是将目光直接投向主位的施密特，声音因虚弱而比平时低沉些许，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施密特先生，海因茨的核心竞争力，在于你们百年积累的精密制造工艺和无可替代的技术壁垒。这一点，我相信您比我更清楚。”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积蓄力量，但语速平稳，逻辑清晰：“晟通给出的价格，确实很有诱惑力。但恕我直言，一家企业如果只能依靠价格战来获取订单，恰恰说明其在核心技术上的底气不足。而他们承诺的‘最快速度’，是建立在牺牲品控和长期稳定性的基础上。海因茨的品牌价值，难道要靠这种急功近利的方式来兑现吗？”
他每说一句话，脸色似乎就更白一分，额角的冷汗也更密一些。苏晚晚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她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不正常的热度，以及那极力压抑着的、细微的战栗。
但他还在继续，思维甚至因为身体的极端状态而变得愈发敏锐和冷酷。
“至于顾氏的内部事务……”顾砚辞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目光终于扫向晟通的cEo，带着一丝轻蔑，“不过是清除了一些不符合集团长远发展的冗余和蛀虫。这正说明了顾氏决策的效率和对未来的决心。一个连内部问题都不敢正视和解决的企业，又如何能成为海因茨值得信赖的长期伙伴？”
他反将一军，将对方的攻击巧妙地转化为自身决断力的展示！
晟通cEo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施密特先生看着顾砚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他当然看得出顾砚辞状态极差，那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冷汗做不了假。但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这个男人非但没有露怯，反而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坚韧和清晰的战略眼光！这种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强大意志力，比任何华丽的承诺都更有说服力！
顾砚辞趁热打铁，不再给晟通反驳的机会，直接抛出了顾氏最终的合作方案。这个方案不仅在技术对接和市场拓展上更加深入和具体，更重要的是，他提出了一个“联合研发实验室”的构想，将海因茨与顾氏的利益深度绑定。
他的陈述条理分明，直指核心，每一个数据都精准无误，仿佛他身体的不适完全不存在。
苏晚晚在一旁，一边记录，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密切关注着顾砚辞。她看到他的后背的西装，已经被汗水洇湿了一小块，看到他放在桌下的左手，正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裤腿，以此来抵抗一阵阵袭来的痉挛性疼痛。
他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精神和体力，进行这场关乎未来的博弈。
终于，顾砚辞的陈述结束。
会议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施密特先生沉吟了片刻，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晟通代表，又看了看虽然虚弱却目光坚定、掌控全局的顾砚辞，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站起身，向顾砚辞伸出手：“顾，你的坦诚和远见，令人印象深刻。我想，我们需要更深入地谈谈合作细节。”
一句话，宣告了晟通的出局！
顾砚辞缓缓站起身，握住了施密特的手。他的手掌冰凉，带着湿冷的汗意，但握手的力度，却依旧沉稳有力。
“荣幸之至，施密特先生。”
他赢了。
在身体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绝对的实力，完成了这场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残败”的身体，成为了迷惑对手的武器，而隐藏在病弱表象下的锋芒，则给予了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爽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然而，胜利的代价，是彻底的虚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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