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见过父王。”
商澄颜已经在岸边等待了许久。
看见远处那只小船晃悠晃悠的游到了自己身前,她拢了拢已经被小风吹得有些零散的碎发,向淳王行了礼。
“起身吧。”
淳王低眉看了一眼行着女使礼的女儿,将她扶了起来,让她搀扶着自己走进了楼阁一层的正殿当中。
夜莺也在这个时候端着碟子走来,将一碟精致的糕点放在了木桌上后,退距到了楼外。
而商澄颜则是站在淳王的面前,双手交握放在小腹上,低头,不言语。
“看来夜莺教你的基本礼仪已经学会了,甚好。”
听到此言,商澄颜微微一屈膝,将右手放置在身侧,起身后重新恢复原位。
“谢父王夸赞。”
淳王没再多说什么,而是伸手一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她坐过去。
商澄颜也没敢犹豫,立刻快步上前坐到了榻上,用一旁的竹筷将碟中的绿色的小酥糕夹起一块喂给了淳王。
“父王,这是我这些天新想出的法子,将绿茶磨成粉,混到面团里,外面再包上一层蛋皮,味道还不错,您尝尝。”
淳王尝了一块连连点头,脸上原本有些严肃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
“味道不错。”淳王尝了一小块,眼睛打量着商澄颜
“孤原以为让你就待在这么一亩三分地会觉得憋闷,不曾想你还挺会自寻乐趣的。”
商澄颜见状也轻笑着说:“儿臣知道父亲让女儿在这里自有您的道理,所以也就闲来无事,做做这些小玩意儿当消遣。”
“父亲既然尝了,就给这小点心起个名字吧。”
淳王又拿起了一块糕点看了半天,随后将其送入嘴中,品尝了半晌,悠悠开口。
“就叫‘润如酥’如何?”
“馅润皮酥,又借用了昌黎先生的诗句,父亲的才情真是让儿臣叹服,真是学富五车,陆海潘江!”
淳王听到自己女儿这么一通夸奖,也忍俊不禁,拿起一支筷子轻敲了一下商澄颜的额头,宠溺地说道:
“你这小丫头,竟会油嘴滑舌了。”
“没有,父王。若不是您真有墨水,就算给儿臣一支狼毫也写不出个‘苏黄米蔡’啊。”
商澄颜眨巴着她那溜圆的眼睛,情真意切的看向对面的父亲,也是这一国之主。
谁知,下一秒,淳王竟收敛起了刚刚的神情,轻咳了一声。
“说吧,有何事?”
淳王这变脸速度着实让商澄颜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连忙起身准备跪到他面前,却被身上的长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等她跌跌撞撞跪了下来,淳王的声音也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
“用糕点来哄孤开心,想来是有些棘手之事。”
“哈,”商澄颜干笑了一声,下意识吞了口水才继续说道“儿臣是有要事请求父王开恩。”
没等淳王给出回应,商澄颜赶紧又说。
“请父王饶那些澄阳百姓一命,他们也是走投无路,罪不至死。”说着她的头直接磕到了木板上,发出了‘咚’地一声
这一声在楼外的夜莺也听到了,她的心也直接揪了起来,想回身看看情况,但又不敢。
“夜莺,关门!”
听到里面淳王的命令,夜莺赶紧高声答是,也趁机看了一眼里面的场景,以及淳王的表情。
离夜莺只有不到一公里远的林童,在岸边也看到了公主下跪的场景以及夜莺的表情,连忙用手比划着询问。
夜莺也只是摆摆手,林童不清楚这是不知道还是没事哪种意思,只得焦急地在原地踱步。
里间,淳王眼皮下拉沉声问
“怎么不是商环?”
淳王也被自己女儿所提的要求震惊到,他自听夜莺说起就知道她是想因为这最近发生的事向他有所求,但没想到竟然会是那些平民。
“将军是奉父王之命前来救我的,既有误会,也不会真的责罚。”
商澄颜没有一丝的隐瞒,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淳王。
“可那些百姓都是无辜的,他们不知道儿臣的身份......”商澄颜顿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心一横“况且,他们每日的赈灾粮只有每人每天两碗米不到三十粒的白粥。”
“父王爱护天下臣民,可有人却不想让君父疼爱自己的子民!”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商澄颜在说完这一番话后也等待着风雨的降临。
“你讲的可是实情?”
淳王的声音缓和了一些,这是商澄颜没有想到的,她赶紧应和。
“儿臣讲的句句属实。”
只有白粥,那从司库里调出了八十车冻豚肉,竟一丝都没有流到这些灾民手中,这让淳王惊讶不已。
“孤明白了,但他们可是要伤你性命,你真的愿意轻罚?”
淳王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这么通人情晓仁义,竟愿意为了一介布衣向他下跪求情。
“儿臣愿意,父王。这本就不是他们的过错。”
“吾儿聪慧,可否与孤略讲一二?”
淳王不紧不慢地又拿起了一块‘润如酥’,细嚼慢咽后喝了一口已经变温的桂花茶,看着台阶下跪着不敢起身的女儿。
“父王谬赞,儿臣着实愚钝,只知有人阳奉阴违,想要陷父王于不义之中。”
商澄颜听出了淳王这句话中的陷阱,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是在试探她是否与前朝的官员有联系。
他对这个女儿是不信任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这次父王能够对此事轻拿轻放的话,才能更好的达到您想要的结果啊。”
闻言,淳王嘴角轻轻一扯,依旧是不在意的表情,轻飘飘地说着
“柔儿,孤想要什么结果?”
“儿臣不敢妄加揣测,”商澄颜此刻感到自己的腿在发抖“儿臣只是觉得,既然父王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儿臣已然归来,那么就应对这些灾民轻拿轻放才是。”
对旁观者而言,这只是灾民之间的争斗而已,既然有人出来阻止,那么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对这件事惩罚的越重反而越会有人怀疑,这位将军出现的竟是如此恰好。
听到商澄颜说这些,淳王的表情微微一变,放下了手中一直在摩挲的小茶杯,起身大步一迈,离开了这座小楼。
“恭送父王。”
商澄颜一直跪在原地不敢动,直到听到那小船上的风铃声越来越远,她才长舒一口气瘫倒在地上。
“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夜莺一看到这种情形,立刻跑进殿内将商澄颜搀扶起来,坐回榻上。
她摇了摇头,将自己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看着前面宽阔的水面以及豆大的船影,下意识地揉着已经痛到不行的膝盖,喃喃而语。
“看来,他已经意识到了,针对商环本就是针对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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