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宫 柔然堂
亥时，堂中与其他后妃那里一样，都陷入了深深的寂静之中，但这里与之不同的是，还多了一层的凝重。
屋中只有一盏放在桌子上的烛灯还亮着。
商澄颜披着头发，身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衣，淡然地坐在了屋内那张圆桌前，伸手拿起不远处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龙井。
她淡淡地抿了一口，就将茶杯放回了原位，像是一点兴致都没有。
一刻钟后，屋外响起了那个她已经熟悉的声音，可是她的手依旧不经意间抖动了一下，立刻转身行礼。
下一刻，紧闭的房门被推开。
“妾，见过王上。”
“嗯，起身吧。”今原荣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便直接坐到了圆桌边的凳子上
身后的侍从十分有眼力地将屋门轻轻关上，退到了堂外面。
商澄颜起身赶忙斟了一杯茶，放到了他的面前。
今原荣拿起茶杯，只是端详了一小会儿就将杯子放回了原位。
“时辰不早了，孤原以为你已经歇息了。”
商澄颜只是起身，站到了今原荣的对面，她温和一笑“许是妾与王上心灵相通，往日此时妾确实已经歇息。”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却想多看一看这温凉如水的月光。”
随着商澄颜的视线，今原荣也从一旁开着的窗户中，看到了那枚高悬的弯月。
视线转回，今原荣的凤目淡然地扫视了一圈屋内，纤瘦有力的指节在摩挲着那只淡绿色的茶杯。
“怎么不见百灵在你身旁伺候，如此怠慢，是想让孤惩罚于她么？”今原荣的语气平淡，并没有这句话中该表现出的愤怒
“王上息怒，”商澄颜欠了欠身“是妾看她着实辛苦，就让她回去睡了，并不是她有意偷懒。”
“孤竟不知，后妃的贴身侍女竟然有不用值夜一说。”今原荣依旧风轻云淡
“自然是没有的，可毕竟百灵随妾多年，妾也确实不忍心看她每晚都如此憔悴。”说着便又蹲跪了下来
“都是妾的主意，王上若要责罚，就罚妾吧。”
“呵，”听到这儿的今原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清冷低沉的嗓音又开口“柔儿不是刚刚才说孤与你灵犀相通么？”
“那你怎会不知孤其实知晓那个叫做百灵的侍女的真实身份呢？”
原本低着头地商澄颜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声音更向着她靠近，语气中开始透露出些许的不快。
听到今原荣这么说，商澄颜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虽然她多少也猜到了，但是被这么真实的询问，还是有些局促和不安。
“妾惶恐，不是妾有意欺瞒王上，只是妾与百灵交好，她又奉父王之命与我一同来这景明宫，妾真的不忍心。”商澄颜赶忙解释
“若不是她百灵，而是别的什么人，柔儿还会如此吗？”今原荣接着问
“当然，妾虽对她们来说是主子，可她们也有困乏疲累之时，妾不想得一个苛待之名。”
“好。”这个答案像是说到了今原荣的心里，他的语气明显好了很多“柔儿果真有悯人之情怀。”
今原荣话里有话，商澄颜还是听得出来的，她没有起身，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孤还是第一次听说你有寻医问药的本事。”
“妾只是略懂一点，所以想着向潘药丞要一些夹竹桃的种子来，王上已经知晓了。”商澄颜是肯定的语气
果然，那次关于公子书的事，他还是知道了。
“嗯。”今原荣像是这个姿势坐累了，长袖一挥，斜着倚靠在了桌子上，手托着腮，低眉看着面前的人儿
“还有别的要和孤讲的么？”他像是有些乏了，慵懒地斜倚着，周身的气场也消解了七八分
“回王上，妾自知是没有了。”商澄颜依旧不敢抬头
听到这么说的今原荣，眼睛里的神韵又回来了些，他有些玩味地挑眉，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身上衣衫的衣摆。
“‘临川一梦渡，万水尽相筹。’临川夫人，是你吧，柔儿。”
今原荣悠哉随意地说出了那句话，就好像是在给商澄颜说一些她不曾听过的趣事一般。
商澄颜随之抬头，眼中早已没有刚刚所表露的畏惧和胆怯，有的是温和与坚定，她温柔轻笑，薄唇轻启：
“王上还记得，妾喜不自胜。”
今原荣了然，也温和回答“当然，那是孤与你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怎会忘。”
说着，他又弯下腰，再次靠近商澄颜那张清秀、柔美还带着些许俏皮的小脸“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妨直言。”
那张棱角分明但又有些凌厉的面容就这么呈数倍放大般的出现在了商澄颜的面前，她没有退缩，依旧抬头迎上目光。
就算那双凤目此刻紧紧地锁住她，像是要将她看穿。
“回溯术，王上。您就是用回溯术为饵，让我的父王相信那个传说，这样不仅能让他懈怠内政，还能将上将军商环推上死路。”
“最重要的是，还能知道我的复活是否为真。对吗？”商澄颜含笑，笃定地看着面前那张深邃、锋利的眼睛
她一说完，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面前那双凤目的眼神一暗，像是直接变成了两处旋涡，想将她的灵魂全部吸走。
还在临川小楼的时候，她曾经向夜莺将这五种防御术问了个详详细细，直到听到回溯术的能力时，一下子明白了。
所谓回溯，便是让物体按照原来相反的轨迹运动，就连时间也依旧可以。
但这毕竟是防御术，除了如此之外，也别无他用了。
今原荣嘴唇一勾，一下子拉开了他与商澄颜的距离，但并没有要让她起身的意思，只是这么居高临下，眼睛晦暗不明的看着。
“接着说。”
“如果妾所料不错的话，王上您便是回溯术的拥有者，或者说整个原氏都是回溯术的拥有者。”商澄颜按照今原荣的指令，说了下去
今原荣沉默了半响，开口“不是整个原氏，是继位者。”
“原来如此，多谢王上为妾解惑。”商澄颜顿了顿，接着说“想要获得凰眼石，那便必然需要回溯术的加持。”
“王上或许一开始并没有如此想法，而是通过像是荆桃那样的眼线，得知了商环的异动后，便有了妾复活的猜测。”
“没错。”他坦然承认
下一刻，今原荣再次拿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随意泼在了地上，接着探身过去，用杯沿抬起商澄颜的下巴。
“不过你突然这么冷静且敏锐，倒是让孤觉得，是孤着了那位淳王的道儿了。”
“你倒是提醒孤了，孤要拿你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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