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友目光扫向窗外，忽然压低声音扯了扯张贵：“张大哥，你看那人——是不是以前那个伪军杨茂林？他怎么没穿那身黑狗皮了？”
张贵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了熟面孔。往日里在镇公所晃悠的杨茂林，如今戴顶破帽、裹件旧棉袄，双手拢在袖管里，一副落魄模样，正往饭馆这边挪。张贵心里念头一转，对朱大友说：“我去把他叫进来问问情况。”
“你可得小心！”朱大友急忙拽住他，“万一他告密，咱们俩就栽了！”
“你先出去等着。”张贵拍了拍他的手，“到外头假装给驴添草，真有不对劲，你就先跑。”
朱大友点点头，起身往外走，装模作样地去给驴添草料。张贵则迎出门，走到杨茂林跟前，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嘿，茂林，这是干啥呢？”
杨茂林抬眼打量他，皱着眉摇头：“你认错人了吧？”
“怎么会认错。”张贵笑着侧身让了让，“我正里头吃饭，进来喝两杯暖和暖和？”
杨茂林愣了愣，虽觉这人面生，却没拒绝这送上门的酒局，跟着进了饭馆。张贵冲伙计喊：“添副碗筷，再炒盘木须肉！”
“好嘞！”伙计应着，麻利地摆好碗筷，转身往后厨去了。张贵给杨茂林倒满酒：“先喝口暖暖身子。”
杨茂林早馋酒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着嘴笑：“兄台，恕我眼拙，实在想不起您是哪位。”
张贵嘴角勾了勾，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还抬手比了个开枪的姿势：“前俩月在镇公所，你忘了？”
这话一出，杨茂林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声音都发颤：“老、老哥！我可听话！那天我就辞了差事，不然也不会混成这样……你可别杀我！”
“瞧你吓的。”张贵哼了声，“我要杀你，当初就动手了。看你如今落魄，才叫你进来喝杯酒。对了，问你个事——镇里现在有多少警察？”
杨茂林左右瞟了瞟，声音压得更低：“你们……难道还想打高家镇的主意？”
张贵眉峰一挑：“怎么？你觉得我没这本事？”
杨茂林连忙摆手，语气带着讨好：“不是不是！你们当然有这实力！只是现在来的这位邹所长，是县城大队长的堂弟，叫邹振鹏。他这回带了二十个警察来，人人都配着枪，后来又在镇里招了十二个本地人，如今满打满算有三十二号人了！”
他顿了顿，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虽说没见着机枪，但我瞅着他们存了不少手榴弹。我是怕你们吃亏——上次你们没杀我，我那俩当团丁的表弟，你们也没动他们。现在我跟我表弟都辞了差事，就靠打零工混口饭，眼看都快吃不上了。”
张贵眼珠一转，放缓了语气：“杨茂林，我看你也是个实在人，当初混伪军，无非也是为了填饱肚子。这样，你干脆带着你表弟跟我们干，怎么样？”
杨茂林刚要开口，伙计端着木须肉过来，笑着搁在桌上：“客官，菜齐了！还需要加点啥不？”
“再做几碗面条，快点上。”张贵打发走伙计，才转头看向杨茂林。
杨茂林又闷头喝了一盅酒，像是下了决心，咬着牙说：“好！我跟你们干！总比饿死强！”
“这就对了。”张贵点点头，“不过你也别急，等我们下次来打高家镇，你再跟我们上山就行，到时候你搭把手就成。但你也别想着我前脚走，你后脚就出卖我们——我们不怕这个。跟你透个底，你可能也听说了，最近别处那几件案子，都是我们干的，现在我们可是兵强马壮。”
杨茂林连忙点头如捣蒜：“哪能呢！我可不敢！”
两人痛痛快快吃完了饭，张贵结了账，又从怀里摸出三块大洋塞给杨茂林：“这钱你先拿着，买几天吃食，先凑合过着。”
杨茂林接过大洋，喜得眉开眼笑，看着张贵牵着驴走远，嘴里不停念叨：“我这就去找俩表弟，干了！”说着就转身往杂货铺跑，买了两瓶酒、一包花生米，急匆匆往表弟家去了。
张贵二人回山后，立刻将高家镇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杨勇、牛虎等几个骨干围坐成一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我瞅着那些警察，一个个松松垮垮的，没多少精气神，看着就是副样子货，倒不用太担心。”张贵先开口，话锋一转又道，“就是他们的枪不少——虽说没见着机枪，但快枪足足有二十多条。”
牛虎转头看向副队长杨勇，沉声问：“最近那几个兄弟的训练，你觉得怎么样？”
杨勇迟疑了一下，如实答道：“张金龙、杨奎，还有朱大强他们，肯定没多大问题。就是后来上山的那几个人，底细摸不清，毕竟没见过血。不过我倒觉得张老五不错，他原本就用弓箭打猎，后来我给了他一杆快枪，没想到上手特别快，现在基本能十打九中。”
牛虎咬了咬牙，拍板道：“干！干什么事没风险？我就不信这群混饭吃的，能跟咱们死拼到底！”
他当即定下计划：“明天咱们一半人穿警服，一半人扮成百姓，由张贵带着先混进镇里，都揣着短枪，守住镇公所门口。我带几个人也穿警服，别让人瞧出破绽。一旦发生枪战，等他们从镇公所出来，就给我往死里打！”
众人又围着细节谋划了一阵，最终敲定了方案。第二天一早，山上只留下杨老汉一家守着，其余人倾巢出动，往高家镇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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