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的风裹着雪粒，打在云家工坊的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有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挠。天工学堂的孩子们围在炭炉边，手里捧着陶碗，碗里的腊八粥冒着热气，红豆和莲子在浓稠的汤里翻滚，把最冷的天泡得暖洋洋的。
“云先生，沈婆婆说这粥里放了冰莲粉，”阿芷用勺子舀起颗莲子，吹了吹才放进嘴里，“喝了能让地脉也暖和起来，是不是真的呀？”她的棉靴边放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昨天在雪地里捡到的冰晶，棱角分明，像块天然的冰符。
云织雾正用铜铲把龙血树周围的积雪堆得更高，像给新苗搭了个雪制的堡垒。新苗的枝桠上裹着层薄冰，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冷光，却依旧倔强地挺着，没有丝毫弯折的意思。“是真的，”她笑着点头，往雪堆里埋了块黑色的石头，石头表面的冰莲纹被雪擦得发亮，“这是暖脉石，守陵人从昆仑墟的地脉深处挖出来的，能在极寒时释放热气，护住根须不被冻坏。”
江叙白顶着一身风雪走进来，玄色斗篷上的雪片落进炭炉，瞬间化成水汽，在他周围腾起一小团白雾。他手里捧着个冰封的木盒，盒身的玄鸟纹被冻在冰壳里，像幅嵌在水晶里的画。“大理寺在皇家冰窖的底层发现的，”他把木盒放在炭炉边，冰壳遇热发出噼啪的裂响，“是你祖父当年藏的‘冰符卷’，里面的符纸用冰莲汁浸泡过，能在零下三十度的低温里保持活性，专门用来破解大寒时的‘冻脉邪术’。”
冰壳彻底融化的瞬间，一股清冽的寒气混着墨香飘出来。木盒里的符纸泛着淡淡的蓝，是用龙血树汁调的朱砂画的，符上的玄鸟纹翅膀展开，仿佛正要冲破纸面，与炭炉的热气相撞时，竟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红痕——是地脉精气被引动的征兆。
“这符卷的最后一页，贴着片龙血树叶，”江叙白小心地抽出树叶，叶梗处系着根红绳，“上面写着‘大寒三候，地脉凝如铁，需以冰符引暖脉石之精，方得复苏’，看来你祖父早就预料到今日的严寒。”
萧既明抱着个铁皮桶闯进来，桶壁上结着层白霜，他把桶放在地上，解开盖子时，一股甜香漫出来——是知微堂的孩子们熬的姜糖膏，用冰莲蕊和红糖熬的，说能驱寒。“知微堂在城北的老井里，发现了些奇怪的冰块，”他舀了勺姜糖膏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冰块里冻着噬地木的根须，井水都变冰了，打上来的水桶刚提上来就结冰，显然是有人在井里布了‘锁脉冰’。”
沈清和正用放大镜看冰符上的纹路，镜片反射的光在他脸上跳动。他的蓝布衫里揣着个铜制的小鼎，是玄冰长老送的，里面烧的是冰莲籽壳，烟是淡蓝色的，能在寒天里指示地脉的流向。“锁脉冰会顺着井水渗入地脉，让土壤变成冻土，”他指着符卷上的破解图，“必须在井口布‘融冰阵’，用七张冰符围着暖脉石摆放，让暖脉石的热气顺着符纹流进地脉，才能化掉冰寒。”
孩子们听说要布阵，都兴奋地搓着手。阿芷把自己捡的冰晶塞进布包，说要当阵眼的装饰，却被沈清和笑着拿过去：“这冰晶里藏着点地脉的精气，正好能增强暖脉石的威力。”他把冰晶嵌在暖脉石的凹槽里，冰晶立刻发出淡淡的光，与石头的冰莲纹交相辉映。
出发时，天刚蒙蒙亮。城北的老井周围结着厚厚的冰，井台的石缝里渗着寒气，连空气都仿佛冻住了，吸进肺里像吞了冰碴。几个黑袍人正围着井口，往里面扔冻着根须的冰块，井口的冰面已经泛黑，显然锁脉冰的邪气已经开始扩散。
“动手！”云织雾一声令下，江叙白的断水剑劈向黑袍人，萧既明则用铁锹撬开井口的冰层，露出下面黑沉沉的井水，水面上漂浮着细碎的冰碴，像地脉的碎片。
沈清和迅速在井口周围摆好七张冰符，每张符的中心都放了块碎的暖脉石，阿芷则把嵌着冰晶的主石放在阵眼，用红绳将七张符连起来，红绳遇热气竟微微发红，像地脉在流动。
云织雾举起玄鸟印，按在主石上。冰符突然发出蓝光，暖脉石的热气顺着红绳蔓延，符上的玄鸟纹仿佛活了过来，翅膀扇动间，井口的黑冰开始融化，噬地木的根须在热水里卷曲、变黑，最终化为乌有。
黑袍人见势不妙，想往井里扔更多冰块，却被阿芷扔出的姜糖膏砸中手腕。膏体遇冷立刻凝固，粘住了他们的手，等江叙白和萧既明制服他们时，姜糖膏已经冻成了硬块，像给他们戴了副甜蜜的手铐。
回程的路上，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远处的屋顶上，冰棱正在融化，滴下水珠，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坑，像地脉的心跳。阿芷坐在雪橇上，手里把玩着那块嵌着冰晶的暖脉石，石头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暖乎乎的。
竹棚里的腊八粥还在炭炉上温着，沈婆婆又往里面加了些新煮的芋圆，甜香更浓了。江叙白把冰符卷小心地收进木盒，与之前的地脉镜放在一起，镜面映出窗外的天光，已经比清晨亮了许多。
云织雾看着龙血树的新苗，雪堆里的暖脉石还在散发着热气，冰晶在石头上闪着光，像颗不会融化的星星。她突然明白，大寒的深冻不是结束，而是孕育——就像这埋在雪下的根须，在最冷的日子里积蓄力量，等春风一吹，就能破土而出，长成参天的模样。
孩子们的笑声混着粥香，在竹棚里回荡。炭炉上的铜壶咕嘟作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春天倒计时。最冷的时刻已经过去，而守护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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