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时，陵水黎族自治县县委书记陈明、县长孙山想请江山一行人去当地饭店吃午饭，被果断拒绝。江山表示要去去年的县委县政府招待所用餐。县长一边打电话安排，一行人一边驱车前往陵水县县委县政府办公地点。
陵水县委县政府的办公楼是一座雅致朴素的小楼，背后青山翠柏，周围花草成荫，风景十分优美。在县委食堂，众人吃到了极具特色的黎族竹筒饭。这种饭用天然竹筒蒸煮而成，米饭吸收了竹香，口感软糯，可搭配各种野味或糯米，是黎族招待最尊贵客人的佳肴。此外，餐桌上还有鱼肉、茶肉、酸菜肉，严格遵循了四菜一汤的标准。其中的胡椒牛骨汤尤为美味，牛骨与胡椒熬制的汤底浓郁香甜，微辣的口感很对北方人的胃口，非常下饭。
吃完午饭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江山决定去陵水县的钛金生产企业考察，县委书记陈明和县长孙山脸上都露出为难的神情。“你们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去，不能只让我们看光鲜的一面。” 省委秘书长佟小为语气坚决地说，“省委书记江山要去你们这家企业实地考察，现在你们开车在前引路，并且不许用电话通知企业，我们要看到工厂最真实的面貌。如果违反，必将受到纪律处罚。”
上午迎接时还兴高采烈的陈明和孙山，此刻垂头丧气地上了车。经过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众人来到陵水县的钛精矿。还没进厂区大门，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酸的臭味，和西江省赣州市稀土矿的味道大致相同，想必是开采钛过程中产生的二氧化硫散发到了空气中。
进入厂区大门时，众人被门卫拦在门外。县委书记和县长下车后，门卫认出了他们，一边慌忙放行，一边往警卫室跑着去拿电话。江山明白，门卫这是要向厂长通风报信。
来到生产钛精矿的车间，酸臭味更加浓烈，排放的水中还含有大量氢氧化物。矿长出来介绍：“我们的排污设施非常完善，您看，排污设施已经开启。” 这时，省政策研究室的沈丹青走上前，用手摸了摸排放机器的外壳，然后笑了笑 —— 机器外壳还是冰凉的，显然是矿长接到县委书记和县长要来视察的消息后，才刚刚打开的。
“看到旁边的废渣、尾矿和废石了，这些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江山连忙问道。矿长张口结舌，说要问工程师。不一会儿，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微胖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我们在生产钛精矿石时，会对排水和排污废料进行处理，确保排放的污水达到排放标准。生产中的尾矿和废石，我们会采取掺杂土壤和水源利用尾矿造田、废渣加工再利用的方式，而且会加大尾矿、废石、废渣的回收力度，提高废气废水处理的升级改造。”
江山转身望了一眼马达轰鸣、正在运转的企业，严肃地说：“这个企业必须马上关闭，停止生产，待环保达标后再考虑是否恢复生产，这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命令县环保局火速赶到现场，对企业产生的水、废料进行现场化验检验。我会在此等候结果，如果县环保局不行，我们就马上请省环保厅来现场取样化验。这样一个美丽的南海岛，拥有丰富的旅游资源，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企业存在。”
20 分钟后，县环保局的两名工作人员来到现场，对水源、土壤和空气进行了取样，准备带回县环保局化验。江山在赣州市处理过稀土废物排放问题，对环保检验的时间有所了解：空气中二氧化硫的检验分析大约需要 5-7 天，尾矿及废土的取样化验大约需要 3-4 天，废水排放检验的时间最短。他责成县委书记陈明和县长孙山立即对工厂贴封条，待化验结果达标后，再报批是否可以恢复生产。同时，他让佟小为通知省环保厅立刻派专家过来，对该企业的废水、尾矿废渣及空气中的二氧化硫含量是否达标，以及对周围环境的危害程度进行评估，并以书面形式报告给省政府。
来时，陵水县的县长和县委书记兴高采烈，以为能在省委书记面前展示光鲜的一面，再通过宴请留下好印象，从而让仕途一帆风顺，没想到江山偏要关注他们不愿提及的问题。或许是江山的工作经历让他对环境污染问题极为敏感，所以才选择考察陵水县的钛精生产企业，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事实就是如此，企业存在的问题靠掩盖是瞒不住的。
在车上，江山让佟小为通知省电视台，对该企业的污染情况进行现场报道，强调对这种情况采取零容忍态度，坚决将不达标企业关停并转，绝不能让这种害群之马在美丽富饶的旅游胜地任其发展。“我们在这个岛上，既要金山银山，更要绿水青山。没有绿水青山，宁可不要金山银山，这是我来南海省定下的铁律。”
由于陵水县钛精矿的尾气、尾矿、废水排放问题让人十分愤怒，江山没心情在陵水县过夜，对佟小为说：“附近哪个县离我们比较近，我们连夜开往那个县吧。” 佟小为接到指示后，命令司机前往南海省的万宁市。
车开出去半小时，就到达了万宁市。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城市，海岸线长达将近 200 公里，有石梅湾、月亮湾、神州半岛等着名景区。其中，石梅湾以清澈的海水着称，被称为东方的夏威夷，特别适合冲浪与休闲；万宁市东山岭的植被极好，是热带天然氧吧，是自然运动与休闲运动相结合的完美旅游胜地。
到达万宁市时已经晚上 8 点多，众人在路边的海鲜美食一条街旁停下，信步走进一家名为 “小万宁海鲜餐厅” 的饭店，坐在一个小包间里。餐厅的食客大多坐在路边，一边乘凉一边品尝美味。他们点了清蒸海螺、红烧海参、东山羊、糟粕醋火锅，并嘱咐博白记好账，将来统一核算。
这时，佟小为过来说：“书记，一天了，大家都口渴得很，咱们能每人来一瓶啤酒吗？” 确实，天气炎热，加上刚才在陵水县看到钛精矿企业尾气、废水排放不达标，废渣乱扔的现象，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火。“那咱们每人一瓶冰镇啤酒吧，少喝一点。” 江山说道。佟小为满意地点点头：“书记，喝点啤酒不算违规，又不用申报，咱们每人就来两瓶。” 江山无奈地点头答应了。天气炎热，冰镇啤酒确实能解暑去火，众人一边吃一边聊，江山询问佟小为：“类似陵水县钛金矿生产企业这样的，在全岛还有几家，你心里有数吗？”
“书记，我心里确实没数。” 佟小为回答，“因为前任和前前任省委书记，没有一个关心岛内生产企业的生产状况，他们只抓政策和管人，具体事务由省政府负责，这就是省委书记管人、省长干事的弊病所在。南海省面积小，又是岛省，最近两任省委书记都觉得在这里工作难出成绩，就混日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对岛内的长期发展没有一个总体规划。”
江山让佟小为马上给省环保厅打电话，查询省内类似企业还有多少，具体分布在哪些县区，并且现在就要这些数字。佟小为出去打电话，半个多小时后，4 位中年人突然走进了他们的包间。原来，佟小为不光给环保厅打电话询问企业数量，还通知了万宁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他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江山瞪了佟小为一眼，佟小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体制内的人都懂，他这个秘书长确实很为难。
江山连忙站起身，佟小为介绍道：“这是万宁市委书记刘刚，万宁市市长白晓恩。” 众人握手示意。“书记，您来了万宁市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一声呢？省委不是告诉我们您明天上午到吗？我们已经做好准备，要去陵水自治县与万宁市交界处迎接您。” 刘刚说道。佟小为只好把陵水县钛金矿的污染情况向万宁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做了介绍，说明是临时决定来到万宁市的。
提到陵水县钛金矿的污染问题，江山问道：“万宁市存在不存在这些化工企业对环境、空气、水造成污染的问题？” 万宁市市长白晓恩站起来回答：“江山书记您放心，万宁市绝对不存在这些问题。近 7 年内，我们已经把万宁市内的所有化工厂，包括南海万宁化工集团、南海振兴石化集团、南海万宁县恒发化工集团、南海万宁橡胶乳化集团、南海万宁乐振京飞化工集团全部搬出了万宁市。因为万宁市是一个绿色城市，拥有天然氧吧和天然海滩，是被誉为东方夏威夷的旅游胜地，绝不允许有化工企业、矿产企业的废水、废渣排放到河里、海里。”
听到万宁市市长的介绍，江山心里顿时感到一丝清爽。南海省是岛省，对于这种严重污染空气、水源、土壤的企业，即便对财政收入贡献再大，也绝不允许在岛内存在，这是一条铁律。所以他叮嘱佟小为，在省环保厅检验结果出来且不达标之前，陵水县钛金矿绝对不允许开工。达标后，省环境保护厅要每天派人监督，必要时立刻关停并转。拟派环保厅专家专门负责此事，省公安厅、省国土资源厅也要派人组成联合工作组，到陵水县对钛精矿进行专门检查，监督其关停并转。因为一个矿上的污染环保治理设备，特别是针对空气、废水、废渣、尾矿的处理，需要大量资金，企业难以承担，所以关停并转是这个企业唯一的选择。
吃完饭后，众人随着万宁市市委书记、市长来到万宁市委招待所。招待所是一座座两层小楼，簇拥在绿色植被当中，宛如一个天然氧吧。他们住进了 1 号楼和 2 号楼，每个楼层有四间房，包含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和一间会客厅，干净整洁，让人心情舒畅，陵水县钛金矿污染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安排好住宿后，万宁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便与众人告别，约定明天上午 9 点来万宁市委招待所，一同商量下一步的具体行程路线。江山正坐在沙发上思考陵水县钛金矿的问题，门被敲响了。“请进。” 进来的是省政研室主任博白。“书记，我又做错事情了。”“你又做错什么了？坐下说吧。” 江山说道。
“我去结账时，发现账已经被万宁市的工作人员结完了，我问他们多少钱，他们不说，问饭店老板，老板也不说，我实在没办法。” 博白解释道。“下次你长个心眼，遇到这种情况，特别是在外面就餐时，当地地方官员到来之前，要抢先把咱们的饭钱结了，否则地方上的官员怎么会让你结账呢？” 博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书记，我在这方面经验确实少，我很少外出，您要是让我做学问，我还是比较在行的。”“那好吧，博白，既然你这么说，那这次无论是微服私访、巡查还是巡视，回去后，你给我整理一套完整的报告，分析利弊，哪些需要发扬，哪些需要改进，哪些必须去除，要有完整的解决方案，不能只做表面总结。” 江山说道。博白站起来保证：“放心吧书记，一定让您满意。”
江山在沙发上看了看表，8 点 50 分，拿起手机拨通了与小凡的电话。响了几声后，小凡接了电话：“臭哥哥，你还想着我啊，都去 9 天了，也没个电话。”“忙啊，小妹，你能理解的，哥哥在一个大省担任一把手，担子确实重，幸亏有赵刚、苗静、曲明、王梅等老朋友、老同事配合，否则困难会更多。我下飞机不是给你发微信了吗？”“微信能听到你的声音吗？臭哥哥，臭哥哥，臭哥哥。”“好了，小妹别生气了，是哥哥不对，哥哥下次注意，以后每天抽时间给你打个电话行不行？” 听到这话，小妹转怒为喜，传来咯咯的笑声。“大虎、二虎怎么样？”“他们非常棒，学习也优秀，现在已经二年级了，在班里考试都是第一第二，还经常并列第一呢。哥哥，我想你了，怎么办？真的非常想你。”“放暑假的时候，你可以带着大虎、二虎来南海省啊，一边游玩，咱们一家人也能团聚。”“那还得等三个月呢，臭哥哥，臭哥哥。” 两人聊着聊着就过了一个多小时，“小妹，快挂电话吧，我的手机快没电了。”“臭哥哥，亲我一下，嗯啊。” 小妹才不情不愿地挂了电话。江山赶紧把手机插上充电，去淋浴间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思考着南海省的发展趋势。南海省作为旅游大省，有 “东方夏威夷” 之称，任何污染旅游环境的企业和行为，以及人为妨碍旅游发展的因素，都必须立刻制止，坚决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早上 6 点 30 分，手机闹钟准时响起。起床洗漱后，刚出门，就发现万宁市市长白晓恩和市委书记刘刚已经在门口等候。众人走进万宁市市委招待所的餐厅，万宁的早餐很有特色，早上就吃万宁火锅，以猪肉、猪内脏及海鲜熬制的汤底浓郁鲜美，还配备了米粉、猪肝、虾肠、瘦肉片、虾仁，以及陵水粉肠、东山烙饼等。虽然味道鲜美，但不太适合生长在京城的江山的口味，京城的早餐是豆汁、煎饼果子、油条、烧饼。
吃完饭后，佟小为跟江山商量行程。万宁市委书记刘刚介绍说：“石梅湾是世界着名的旅游海滩，号称东方的夏威夷，三面环山一面靠海，是天然的度假天堂，海水非常清澈，还是一个深水港。请书记这次去不是为了游玩，而是看一下石梅湾与日月湾共同构建的万宁最具代表性的海滩，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希望省书记能给我们提出宝贵意见。咱们不冲浪、不冲沙，也不做各种器械运动，只是看看海，检查一下石梅湾与日月湾的设施是否齐全，是否符合五星级旅游景区的后勤保障标准，比如停车场、商店、卫生间等设施。” 江山听了这样的解释，也就不好意思拒绝了：“那好吧，上午 9 点 30 分咱们准时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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