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白天,在陈启感知中,是漫长而焦灼的。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过分明亮的光线,却隔不断左眼深处那持续不断的、如同坏掉齿轮摩擦般的闷痛,以及更深处,与远方某处隐隐相连的冰冷悸动。
医生来查房,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检查,语气谨慎地告知,出血已经止住,但视神经的损伤情况不容乐观,炎症反应依然明显。“绝对静养,避免任何形式的用眼疲劳和精神刺激,是当前唯一且最重要的治疗。”医生的目光扫过高岚和林瑶,最终落在陈启缠着新纱布的左眼上,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陈启沉默地点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双眼睛此刻的状态,也比任何人都明白,“静养”对他而言,是一种奢望。
高岚大部分时间都守在病房,处理着其他案头工作,偶尔会向陈启同步一些案件的非核心进展,更多的时候,是沉默的陪伴。他能感觉到陈启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暗流,那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想要做些什么的迫切。
林瑶来过一次,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告知了对那家私人陶瓷工作室的外围监视已经布下,王刚亲自带队,二十四小时轮班。目前尚未观察到目标人物出入,工作室门窗紧闭,如同一个蛰伏的、沉默的巢穴。
“你在回溯中看到的侧写,对我们很重要。”林瑶看着陈启,语气平静,“但下一次行动,必须等待最成熟的时机,以及……你状态的稳定。我们不能承受任何不必要的风险。”
陈启再次沉默地点头。他知道林瑶是对的,冲动和冒进只会带来更大的损失。但他无法停止思考,无法停止感受左眼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危机临近的痛楚。
当病房里只剩下他和高岚时,一种近乎偏执的念头开始在陈启脑海中盘旋。他不能主动“看”,不能动用能力去连接,那无异于自毁。但是……那种因回溯而产生的、定位性的刺痛感,是否能够独立出来,作为一种被动的“预警”机制?
这个想法如同黑暗中摇曳的星火。他决定尝试。
他不再试图去“看”任何东西,也不再进行任何形式的精神推演。他只是静静地躺着,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被纱布包裹、持续传来闷痛的左眼上。
他像一个潜入自身深处的探险家,细细品味着每一丝痛楚的细微差别。他分辨出那种弥漫性的、背景噪音般的闷痛,也捕捉到偶尔出现的、更加尖锐的、如同神经末梢被瞬间灼烧的刺痛。
他尝试着,在脑海中勾勒出病房的布局,勾勒出窗外的大致景象。然后,他耐心地等待,等待着下一次尖锐刺痛的出现,并同时感知着自己身体和意识的方位。
一次,两次……
起初毫无规律。刺痛随机出现,与外界似乎毫无关联。
但他没有放弃。他摒弃了焦躁,将这种感受当成一种全新的、需要学习和掌握的语言。高岚注意到他异常安静,眉头时而紧蹙,时而微舒,以为他只是在忍受疼痛,便没有打扰。
时间在极致的专注下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当陈启在脑海中“面对”着病房门口的方向时,一阵极其清晰的、定位在眼球外侧的尖锐刺痛,毫无征兆地传来!
几乎同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护士端着药盘走了进来。
是巧合吗?
陈启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配合着护士的检查和服务,内心却掀起了波澜。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继续进行着这种无声的“校准”。他发现自己面朝窗户,感受户外远处街道的车流时,刺痛感会出现在眼球上方;而当他“背对”房门方向时,刺痛则变得微弱甚至消失。
规律!虽然模糊,虽然需要大量的样本去印证,但一种基于痛觉的、粗糙的“方向感”或者“威胁感知”,似乎真的存在!
这并非视觉,更像是一种……基于能力本源与自身神经连接的、原始的“雷达”!代价是他必须持续承受那无休止的闷痛作为背景板,但获得的,可能是在无法使用主动能力时,保留下的一丝微弱的主动权。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连带着左眼的闷痛似乎都变得可以忍受了一些。
傍晚时分,李静通过加密通道发来了一份简报。对另外两家正规陶瓷厂的排查已经结束,排除了嫌疑。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老城区那家没有名字的工作室。
王刚那边也传来了更详细的信息。工作室位于一条死胡同的尽头,两侧都是早已无人居住、等待拆迁的老旧平房。环境复杂,视野受限,便于隐藏也便于逃脱。监视点只能设置在百米开外的一栋居民楼里,通过高倍望远镜和长焦摄像头进行观察。
“目标地点易守难攻,且不确定内部是否设有陷阱或暗道。”高岚将简报内容转述给陈启,眉头紧锁,“强攻的风险很大。”
陈启靠在床头,右眼望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左眼处,那基于痛觉的模糊“雷达”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远方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冰冷“信号”,方向大致与老城区的方位吻合。
他轻轻摸了摸左眼的纱布。
“他就在那里。”陈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而且……他可能知道我们在看他。”
高岚神色一凛:“你的感觉?”
陈启点了点头,没有解释那玄妙的痛觉坐标,只是说道:“这是一种……直觉。他那样的人,不会对自己巢穴周围的异常毫无察觉。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现在的监视,或许在他眼里,只是一场游戏的开场。”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如果对手真的已经察觉,那么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甚至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林组长有什么计划?”陈启问道。
“她在等。”高岚回答,“等一个能最大限度降低风险的时机,也可能是在等……对方先露出破绽。”
等。
陈启咀嚼着这个字。对于警方来说,这是谨慎和专业。但对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伴随着左眼的剧痛和那种被毒蛇在暗处窥视的冰冷感觉。
他知道,自己不能只是被动地等待。
他需要更快地掌握这痛觉的“语言”,需要在这被迫的静养中,找到能够打破僵局的那一丝微光。
夜色彻底笼罩了城市。病房内,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陈启沉默的呼吸。
他的“雷达”依旧在无声地运行,捕捉着一切可能来自远方的、危险的频率。
而远在城市另一端的破旧工作室里,那个被称作“清道夫”的男人,是否也正站在阴影中,隔着遥远的距离,与他进行着这场无声的、以痛苦为代价的对峙?
监视与反监视,等待与破局。
风暴来临前的平静,往往最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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