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永盛路地铁换乘站。
即便是工作日的下午，这里依旧人潮涌动。脚步声、广播声、列车进站的呼啸声交织成一片繁忙的都市交响。空气中混合着消毒水、汗水和食物摊飘来的微弱香气。无人知晓，在这日常的表象之下，无形的危机正如暗流般涌动。
王刚和他的小队成员，伪装成维修工、保安和普通通勤者，散布在站厅和站台的各个关键位置。他们的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隐藏在寻常衣物下的肌肉块垒分明，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周围，实则警惕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迹象。便携式的能量探测器和经过伪装的通讯设备，将他们与远处的指挥中心紧密相连。
临时指挥点内，气氛比永盛路站更加凝重。
李静紧盯着数个屏幕，上面实时显示着来自地铁站的能量读数、人流热力图以及队员们的生命体征数据。一切看似正常，但那条幽蓝色的螺旋轨迹，如同命运的指针，已经堪堪划过了这个坐标。
高岚坐在陈启身边，注意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她轻轻叹了口气，递过去一瓶拧开盖子的功能饮料。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你现在需要的是恢复，不是自责。”
陈启接过饮料，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的焦灼。他闭上右眼，再次尝试将心神沉入左眼——依旧是那片充斥着尖锐噪音的黑暗，仿佛意识的触手碰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墙壁。他闷哼一声，不得不放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还是不行……”他的声音带着挫败感。
“你的大脑需要时间。”高岚的语气不容置疑，“强行冲击这层屏障，只会造成更深的损伤。相信王刚他们，相信李静的技术。”
陈启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捏紧了手中的塑料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信任队友是必须的，但将自己和无数市民的安危完全寄托于他人，这种感觉糟糕透顶。他才是那个应该站在最前线，用这双被诅咒的眼睛去洞察危机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地铁站内依旧熙熙攘攘，下班高峰期即将来临，人流变得更加密集。指挥中心里，只能听到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和几人压抑的呼吸声。
突然，李静面前的某个屏幕上的能量读数曲线，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几乎淹没在背景噪音中，但监测算法立刻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异常，发出了低级别的警示音！
“有波动！”李静立刻坐直身体，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操作，放大那个频段的信号，“非常微弱，位于c出口与3号站台连接通道附近！模式识别……与‘节点’事件残留特征有35%的相似度！”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王刚，c出口连接通道，注意！”林瑶的声音通过通讯器清晰传入每个队员的耳中。
散布在附近的几名队员立刻不着痕迹地向目标区域靠拢。王刚则装作检查通风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通道内外。人群川流不息，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陈启猛地站起身，走到李静的屏幕前，死死盯着那条刚刚波动过的曲线。他闭上右眼，不顾高岚担忧的眼神，再次尝试冲击左眼的黑暗屏障！
剧痛袭来，如同钢针穿刺！但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退缩，而是咬紧牙关，将全部意志力集中在那片噪音与黑暗之上！
给我……开！
他在内心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仿佛响应了他的意志，或许是持续的休息带来了一丝恢复，或许是危急关头肾上腺素的激发，那坚固的黑暗屏障，竟然真的被他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缝！
一缕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感知，如同决堤洪水中的第一滴水珠，艰难地渗透了出来！
模糊！极其的模糊！
他无法“看”清任何具体的景象或线条，只能捕捉到一种……“质感”的变化。
在那个人流穿梭的通道区域，空间的“正常感”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稀释了，就像清水中滴入了一滴浓墨，虽然尚未扩散开，但那种异质的“存在”已经被他捕捉到！
“……那里……”陈启的声音因极度专注而颤抖，手指虚点着屏幕上的对应位置，“空间的‘密度’……不对……有什么东西……像灰尘……又像光……在聚集……”
这模糊不清的描述，却让李静眼中精光一闪！
“粉尘！或者是……静电悬浮物！”她立刻调取该区域的实时空气质量监测数据，“该区域空气中的可吸入颗粒物浓度正在异常升高，同时静电场强度也有微弱增幅！他在尝试利用环境中的微观物质！”
几乎在李静话音落下的同时，通道上方，一组老旧的LEd照明灯带，毫无征兆地开始疯狂闪烁，光线明灭不定，发出滋滋的电流异响！人群中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抬头张望，有人下意识地加快脚步。
“目标在影响电路和空气微粒！”王刚立刻判断，同时指挥队员，“疏散人群！控制现场！找到能量源！”
队员们立刻行动，引导骚动的人群有序离开通道。而王刚和另外两名队员，则逆着人流，冲向灯带闪烁最剧烈的区域！
陈启左眼那道细微的裂缝在巨大的压力下不断开合，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但他死死支撑着。透过那缝隙，他“看”到更多的“尘光”在空气中无序地碰撞、聚集，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隐约要构成某个熟悉的、令人不安的轮廓——是那个复合符号的雏形！
“他……他想在这里……临时构筑一个小的‘仪式点’！”陈启嘶声喊道。
一旦让这个由粉尘和静电构成的临时符号成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能是范围性的昏厥，可能是小规模的空间扭曲，也可能是更诡异的规则覆盖！
“阻止它！”林瑶的命令斩钉截铁。
王刚已经冲到了位置下方，他看不到陈启所感知的“尘光”，但他能看到空气中异常漂浮的、在闪烁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的微尘，能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不正常的麻刺感。他毫不犹豫地从战术腰包中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类似烟雾报警器的装置——这是技术组紧急研发的、基于李静逆向干扰模型的简易版“规则稳定器”！
他猛地将装置拍向那片微尘最密集的空中！
装置顶端的蓝色指示灯亮起，发出一阵人耳几乎无法捕捉的高频振动！
嗡——！
空气中那些躁动的“尘光”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搅乱，刚刚开始凝聚的轮廓瞬间溃散！同时，上方疯狂闪烁的灯带也骤然恢复了稳定！
成功了？！
还没来得及庆幸，陈启左眼的感知中，那股冰冷的、试图构筑符号的力量，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收缩，并非消失，而是沿着某种预设的、无形的路径，向着地铁站更深、更复杂的结构深处——或许是电缆井，或许是通风管道——急速遁去！
“他跑了！”陈启脱力般地后退两步，差点摔倒，被高岚及时扶住坐回椅子上。左眼的裂缝瞬间弥合，剧痛和黑暗再次将他吞没，但这一次，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
“能量信号消失！”李静确认道，“目标脱离接触！”
王刚看着手中指示灯已经熄灭的稳定器，又看了看恢复正常的通道和逐渐平息的人群，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阻止了一次危机，但他们依旧没能抓住那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指挥点内，短暂的放松后是更深的疲惫。
陈启靠在椅背上，剧烈地喘息着，右眼因过度消耗而布满血丝。高岚默默帮他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他越来越狡猾了。”林瑶的声音带着冷意，“利用环境，瞬时触发，一击即走。他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和应对手段。”
陈启虚弱地点了点头，刚才那瞬间的感知，虽然模糊而痛苦，却让他捕捉到了一些新的东西。那股力量在撤退时，并非毫无章法，其路径隐隐契合着地铁站内部结构的某种……“脉络”。
“他……可能在利用城市基础设施本身的‘结构张力’……”陈启断断续续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就像……顺着血管流动……”
这个猜测，让李静和高岚都陷入了沉思。如果吴镜玄真的能将城市本身的结构纳入他的“仪器”范畴，那他的威胁等级，将再次提升。
危机暂时解除，但阴影却更加浓郁。
他们阻止了一次“节点”的完全爆发，却也亲眼目睹了对手的进化与适应。
这场盲棋，远未到终局。
而陈启，在短暂的“复明”后，再次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与虚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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