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老工业区的信号线索像一根绷紧的弦，牵动着“玄武”基地紧张的神经。王刚亲自带队，配合外部行动组，对那片区域展开了地毯式的秘密排查。基地内部，气氛愈发凝重，巡逻的脚步声似乎都比往日更急促、更沉重。
在这外紧内防的压力下，陈启的“训练”仍在继续。经历了上次木块崩解的意外后，高岚团队调整了方案，更加侧重于建立稳定的“识别-观察”模式，极力避免任何可能引发应激反应的刺激。训练对象也换成了更不易损坏的材料，例如特制的凝胶块或经过处理的纤维团。
然而，进展依旧缓慢得令人心焦。陈启能精准地指出物体上那些看不见的“脆弱脉络”，但“仅仅观察”与“本能干涉”之间的界限，对他空白的意识而言，似乎模糊不清。他像是一个刚学会使用手脚的婴儿，每一次无意识的“触碰”都可能造成意料之外的后果。
这天下午的训练课目是观察一组不同密度的纤维束。林瑶依旧在观察室引导，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入，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尽管她的内心早已被连日来的压力和对未知的担忧反复煎熬。
“陈启，看到第三号纤维束了吗？找出它的主要结构节点，只是找出，保持观察。”
陈启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目标上。他抬起手，指向纤维束中段某个位置。动作比之前流畅了些许。
“很好，维持住。”林瑶紧盯着屏幕上的各项生理参数，一切平稳。
就在这时，隔离实验室的角落里，一盏用于辅助照明的备用LEd灯，或许是因为线路老化，突然发出了“滋啦”一声轻微的、短促的电流噪音！
声音不大，在隔音良好的实验室里却显得格外突兀。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陈启的身体猛地一个激灵！就像上次灯光闪烁时一样，一种源自本能的、对突发异常的强烈反应席卷了他！他那只虚指着纤维束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指尖猛地向内一勾！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
那束坚韧的特种纤维，没有断裂，没有崩解，而是以陈启所指的那个点为圆心，周围的纤维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和弹性，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化作了一小撮灰暗的、如同焚毁后余烬般的絮状物，无声地飘落。
而与此同时，陈启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短促抽气声！
“呃……”
他猛地收回了手，用另一只手掌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左眼！整个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痛苦而蜷缩起来，肩膀微微颤抖。
监测屏幕上，他原本平稳的脑波瞬间乱成一团，代表痛觉感知的区域亮起刺目的红色警报！左眼的眼压读数急剧飙升！
“陈启！”林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扑到通讯器前，“医疗组！快！他左眼剧痛！”
隔离门迅速滑开，待命的医疗人员和高岚一起冲了进去。林瑶也顾不上规定，跟着冲入了实验室。
陈启蜷在椅子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捂着左眼的手指缝间，赫然渗出了一缕鲜红的血迹！那血迹刺目得让林瑶一阵眩晕。
“反噬……他的能力反噬又出现了！”高岚一边协助医疗人员进行检查，一边语气沉重地低语，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困惑，“在他人格空白的状态下，这种反噬不是应该消失了吗？”
医疗人员迅速进行了紧急处理。幸好，出血很快止住，初步检查显示眼球本身没有物理性损伤，但那剧烈的疼痛是真实存在的，眼压也需要药物才能缓缓降下来。陈启在被注射了轻微的镇静剂后，身体的颤抖才逐渐平息，但他依旧紧紧闭着双眼，眉头因残留的痛楚而紧锁着，脸上血色尽失。
训练被迫中止。陈启被送回病房，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
林瑶站在他的病床边，看着他那苍白的脸和眼角残留的些许血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她小心翼翼地用湿巾，极其轻柔地替他擦拭掉那抹刺眼的红。
冰凉的触感似乎让陈启在睡梦中也有所感应，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
就在这时，他干燥的嘴唇轻轻嚅动了几下，发出几个极其含糊、几乎消散在空气中的音节。
林瑶的动作瞬间停滞，屏住呼吸，俯下身去，将耳朵凑近。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梦呓，断断续续：
“……疼……”
“……好黑……”
“……瑶……姐……”
瑶姐……
这个久违的、带着些许依赖意味的称呼，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闪电，劈开了林瑶心中积郁的阴霾与沉重！
他感觉到疼了！
他喊出了“黑”！
他……记起了对她的称呼？
这不是那种对符号的概念性反应，也不是冰冷的能力展示，这是……属于“陈启”这个人的、带有情感色彩的感受和记忆碎片！尽管它们伴随着痛苦一同涌现，但这无疑是人格开始回归的迹象！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喜悦冲刷着林瑶。她愣在原地，看着陈启沉睡中依旧带着痛苦痕迹的脸，眼眶瞬间湿润了。
高岚随后赶来，在听林瑶激动地描述了刚才的情况后，她的表情却异常复杂。
“疼痛刺激，可能是唤醒深层记忆和人格的强烈催化剂……”高岚分析着，语气却并不轻松，“但这太危险了。能力使用伴随剧烈的、甚至可能造成永久损伤的反噬，如果这是他能力与人格重新绑定的‘代价’……我们必须在‘唤醒他’和‘保护他’之间找到平衡点，否则可能适得其反。”
喜悦被现实的严峻迅速冲淡。林瑶明白高岚的意思。他们不能为了唤醒陈启，而让他承受可能失明甚至更严重损伤的风险。
就在这时，林瑶的加密通讯器震动起来，是王刚的紧急联络。
“林瑶，”王刚的声音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和一丝压抑的兴奋，“老工业区这边有重大发现！我们找到了一个被废弃的临时据点，里面有近期活动过的痕迹，而且……我们发现了这个！”
通讯器接收到了一张刚刚传输过来的照片。
照片上，在一个积满灰尘的工作台一角，用某种尖锐物清晰地刻着一个符号——一个由三道平行波纹构成的、简洁而古老的图案。
正是那个曾引起陈启“困惑”反应，并且在后续测试中被编号为23的符号！
“清道夫”的踪迹，与陈启意识深处产生反应的古老符号，在此刻，以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方式，交汇了。
林瑶看着通讯器屏幕上的符号，又回头望向病床上因痛苦和药物而沉睡的陈启。
内心的波澜尚未平息，外部的谜团又添新的维度。
“清道夫”留下这个符号，是挑衅？是警告？还是……某种指向更深远联系的线索？
陈启在疼痛中浮现的记忆碎片，是复苏的曙光，还是更深沉风暴来临前，一道短暂而危险的闪电？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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