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凤身着一袭白底七彩宫装,面容沉静,双目微合,气息悠长深远,已与这片天地灵气融为一体。
最吸引目光的,是她背后悬浮着的那七彩光轮,光芒柔和却蕴含着磅礴道韵,光晕流转间,映照得整个静室都蒙上了一层神圣的辉光。
那正是炼虚境大修士的显着表征——
道韵之光外显,沟通天地法则,掌握虚空之力。
易小织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时间在琉璃灯芯的噼啪声中流逝。
终于,何凤背后那轮七彩光轮的光晕流转出现了停滞。
她并未睁眼,清冷平和的声音却已在静室中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穿透力:
“丹成了?”
“是,师尊。”
易小织立刻躬身行礼,声音中满是恭敬,“弟子侥幸,金丹初凝。”
“嗯。”
何凤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六年枯坐,道基打磨得尚算稳固。出关后,当于峰内勤加体悟,熟悉金丹之力,稳固境界,研习更高深的御兽方向法门,勤加修炼才是正途。”
易小织的心空了一拍。
师父的话语平静,却像一道堤坝,拦截了她心中奔涌的洪流。
六年!
整整六年!
那个人......她用力攥紧了藏在袍袖中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份急切压回心底。
再抬起头时,脸上已只剩下弟子应有的恭谨和坚定。
“弟子明白师尊教诲,”她的声音清晰,“然弟子以为,闭门造车终有穷尽。金丹初成,正需入世行走,磨砺道心,印证所学。弟子恳请师尊恩准,下山历练!”
“历练?”
何凤依旧闭目,嘴角却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
她背后那七彩光轮的光晕,微妙地流转了一下。
“小织,”她的声音依旧平和,却说了一句洞察一切因果的话语,“你此番请命下山,所求的,究竟是红尘历练,磨砺道心......还是,动了凡心,思凡了?”
“思凡”二字,如同两道无声的惊雷,在易小织脑海中炸开。
没有疾言厉色,没有训斥质问,只有那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击穿了易小织所有的伪装。
易小织的身体骤然僵直。
一股难以遏制的滚烫热意,从脖颈涌上双颊,瞬间将她白皙的脸庞染得如同三月桃花。
六年闭关的静气,初成金丹的从容。
可是在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易小织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根都在发烫,于是下意识地想低头,想避开那即使闭着也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但一股倔强还是从心底顶了上来。
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目光灼灼地迎向梧桐木台上那轮七彩光晕的中心,尽管师尊并未睁眼。
脸上的红晕未退,声音却斩钉截铁,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执拗:
“师尊明鉴!弟子确有要事,非下山不可!还望师尊恩准弟子下山历练!”
她再次清晰地重复,将“历练”二字咬得格外重,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也是唯一能证明自己清白的宣言。
静室里陷入短暂沉寂。
只有琉璃灯芯燃烧时发出噼啪声,还有窗外隐约传来不知名灵鸟的悠长鸣叫。
七彩光轮流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那柔和的光芒落在易小织绯红的脸上,也落在她倔强挺直的肩头。
许久,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像是从悠久岁月深处传来,轻轻拂过静室的每一寸空间,带着无奈和深深的怜惜。
“痴儿啊......”
叹息声袅袅未散,何凤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清冷的声线里,揉进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
“痴儿,你可知那‘换形法’,最忌道心蒙尘,灵台不净。尤忌......七情妄动,乱心迷性!你便再也无法随意换形,效仿那灵禽仙兽?”
何凤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敲在易小织的心坎上,“即便一念之差,也会形神俱损,万劫不复!你......可曾想过?”
易小织的心猛地一缩。
换形法。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按在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共鸣。
师尊的警告如同冰水灌顶,让她沸腾的心绪冷却了几分,一丝本能的寒意沿着脊椎攀升。
但随即,那张在心底盘桓了六年的、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庞又浮现出来。
那暖意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寒意,只剩下更加坚定的决绝。
她放下手,声音变得平稳,再无之前歇斯底里的意味:“弟子明白其中关隘,道心所向,不敢或忘。此次下山,只为历练,印证所学,绝不敢有丝毫懈怠,辜负师尊所传大法!”
再次强调“历练”,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刻进骨血里,证明给师父,也证明给自己看。
又是一声更长的叹息,比方才更加悠远,更加无奈,承载了百年光阴的重量。
“痴儿啊......”
何凤的声音里,那份凝重化作了无奈,如同秋日里最后一片落叶坠地的回响。
就在这第三声“痴儿”的余音将散未散之际,静室中骤生异象。
何凤背后那轮原本缓缓流转的七彩光轮光芒大盛。
七彩光晕在光芒中飞速流淌、凝聚。
浩瀚的道韵充斥了整个空间。
易小织只觉得呼吸一窒,金丹自发运转护体,才勉强站稳。
七彩光芒急剧收缩,最终化作一道尺许长、非金非玉、通体流转着七色霞光的法旨卷轴。
法旨悬浮在易小织面前,霞光映亮了她眼中涌起的惊喜和如释重负。
何凤的声音第四次响起,穿过那七彩霞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却又比前三次叹息更深沉:
“痴儿......”
法旨表面光芒流转,一行行由灵光凝聚的金色文字显现出来:
“灵植峰弟子易小织听令:大宁王朝中部,解语山溺声湖,有恶蛟盘踞日久,凶戾嗜血,屡伤周边上山采药、伐薪之无辜村民,毁其家园,断其生计。今特命尔前往,诛此恶蛟,取其妖丹、逆鳞为证,涤荡妖氛,护佑一方生灵。事毕速归,不得有误!”
“解语山......溺声湖......”易小织喃喃念出这两个地名,眼中光芒闪烁,心头狂跳不止。
那个地方,那个名字......
她猛地抬头看向梧桐木台,何凤依旧闭目端坐,七彩光轮已恢复平缓流转。
原来师尊早已知晓一切。
“弟子......领法旨!”
易小织双手恭敬接过那霞光流转的法旨,深深一躬到底,声音带着颤抖。
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师父那宁静如古潭深水的身影,再不多言,转身便走。
静室的门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内外。
当最后一缕属于易小织的气息也消失在感知之外,梧桐木台上,七彩光轮中心,一直闭目的何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没有七彩霞光,只有一片看透世情、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深邃与平静,如同亘古不变的星空。
静室重归寂静。
琉璃灯盏的光焰燃烧着,映照着墙壁上古老的灵植图谱,那些灵植的影像在微光中仿佛也在无声地呼吸。
窗外,灵植峰特有的草木灵气依旧浓郁,海风穿过层叠的灵叶,带来远方海浪永不止息的低吟。
何凤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静室的墙壁,投向那遥远得无法计量的方向,似是回忆着往事。
“痴儿......”
良久,又是一声极轻的叹息,可易小织早已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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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课结束,叶洛虽没有再进行冰魄淬体,但正如那些徒子徒孙们所说,仅仅在寒潭旁冥想打坐,已经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从山腰一路瑟缩着走回听竹苑。
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寒气余韵,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长长的白雾。
湿透的月白青衫弟子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哆哆嗦嗦地推开竹门。
刚踏进院子,就感到一股混杂着多种强大气息的暖流猛地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体表的寒意,却让他心脏骤然一缩,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小小的听竹苑,此刻竟是人满为患,前所未有的“热闹”。
七位师姐,一个不少,齐聚于此。
更让叶洛瞳孔剧震的是,院子中央那张唯一的石桌上,坐着一位他从未见过、却又隐隐感到一丝熟悉的绝美女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许人,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色广袖流仙裙,青丝如瀑,仅用两只简单的月牙形玉簪松松挽起几缕。
她那容貌并非那种咄咄逼人的绝艳,而是温润如玉,眉宇间蕴着一种漫长岁月沉淀后的恬淡与智慧,眼神清澈又深邃,仿佛能包容万物。
那女子姿态闲适地坐在石桌边缘,纤细白皙的小腿随意晃荡着,手里捧着一颗水灵灵的朱果,小口小口地啃着,神情悠然,一副置身事外看戏的模样。
叶洛脑中嗡的一声。
这女子......这女子的眉眼轮廓,与那位把他收入门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掌门师尊白瑾堇,竟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眼前这位,褪去了孩童的稚嫩,显露出成熟女子的风韵和那份深藏不露、真正属于仙宗掌门的气度。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叶洛早就知道她们神通广大,却也不会太过震惊,很快便接受了这个猜测。
与之相比,院中此刻的气氛,更是诡异得令人窒息。
大师姐第二凌霜,怀抱她那柄标志性的雪魄剑,身姿笔挺,站在惯常站的位置。
面若寒霜,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近的冰冷剑气,目光锐利,正牢牢锁定着对面的苏媚,视线空气中仿佛都要凝结出冰晶来。
二师姐苏媚,则慵懒地斜倚在她那朵凝而不散的粉红色云朵之上。
她与凌霜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中间站着掌门师尊和其他五位师妹。
苏媚媚眼如丝,红唇微勾,带着挑衅的笑意迎向第二凌霜的目光,指尖缠绕着一缕粉色的灵气丝线,发出细微的嗡鸣。
显然,在叶洛进门前,这两位已经有过一番“友好交流”。
能让大师姐如此生气,很明显二师姐肯定又用胸前的真理嘲讽她了。
三师姐文心,手持她那本金册,面带温和微笑,站在一个相对中立的方位,目光沉稳地观察着众人,估计正打算随时调停。
四师姐杨肖月终于从周武王朝回来了,一身弟子服变化的白底红边干练劲装,身形高挑修长,此刻却一脸不爽地杵在石桌旁,双手叉腰。
还时不时瞪一眼气氛紧张的第二凌霜和苏媚,又看看石桌上的掌门,显得烦躁不安。
她手肘上挂着一个装满了各色灵果的筐子,显然是被石桌上那位“征用”了。
五师姐丹朱,倒显得轻松些,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枚流光溢彩的丹药,眼神专注地在丹纹上来回逡巡,偶尔才抬起眼皮,带着几分玩味瞥向僵在门口的叶洛。
六师姐云霓裳,紧紧抱着她那只神骏非凡、通体雪白的灵驹踏雪的脖子,俏脸上满是担忧和局促,看看这个师姐,又看看那个师姐,最后目光落在刚进来的叶洛身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
七师姐白璃,依旧安静地站在最角落的阴影里,宽大的素色长裙几乎完全遮掩了身形,长发披散,只露出线条精致的下巴。
然而,她的目光却依旧可以穿透发丝的遮掩,落在叶洛身上——
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他那身湿透、紧贴着身体的衣衫上,还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下秀气的眉头。
“呃......各......各位师姐早?掌门......师尊......早?”叶洛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惶恐和不确定,犹犹豫豫地做出剑礼,躬身问好。
目光在那位月白裙女子和记忆中孩童模样的师尊之间来回游移,充满了困惑。
“小师弟~冻坏了吧?”
二师姐苏媚是第一个回应他的人,娇笑一声,那团粉云托着她瞬间飘到叶洛身前。
然后伸出纤纤玉指,指尖粉色灵光一闪,一股温暖柔和的灵力瞬间包裹住叶洛全身。
湿透的衣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爽舒适,那股刺骨的寒意也被彻底驱散。
苏媚顺手还捏了捏叶洛恢复了些血色的脸颊,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来:“瞧这小可怜样儿,那冰块脸是不是又用她那套折磨人的法子虐待你了?跟师姐说,师姐替你出气~”她说着,眼波流转,意有所指地瞟向凌霜。
“妖女!休要胡言乱语,惑乱师弟!”第二凌霜立刻反唇相讥,刺破了苏媚营造的旖旎气氛。
凌厉的剑气在她身周出现,院中温度骤降,连地面都凝结出一层薄霜,“我如何教导师弟,轮不到你置喙!剑心通明,需历极寒淬炼,岂是你能懂的肤浅道理!”她的声音如同冰棱碰撞,字字清晰。
“哟~”苏媚柳眉一挑,身下的粉云微微翻涌,散发出准备迎战的波动,毫不示弱地抵消着寒气,“我怎么胡言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那套剑修苦修的路子,整个凌霄峰都喊着什么‘剑心如铁,万仞加身而不改’的口号,听起来唬人,但根本不适合小师弟这娇弱的身子骨!如果强行为之,只会损了他的根基,揠苗助长!”她特意将“娇弱”二字咬得极重,带着明显的挑衅。
“胡说八道!”第二凌霜尚未再次开口,站在石桌旁的杨肖月先忍不住了,猛地一掌拍在石桌上。
“轰隆!”一声闷响,整个院子都仿佛震了一下,可是石桌本身却纹丝不动,显然被某种阵法保护着,但坐在桌上的掌门白瑾堇却被震得向上弹起了老高,裙摆飞扬,露出一丝雪白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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