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内，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陶乐沉重的呼吸声，以及体内如同风箱般拉扯的痛楚，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奇茶的效力正在缓慢化开，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干涸的河床，但相对于他近乎崩坏的身体和神魂，这点补充杯水车薪。
左臂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精神力枯竭带来的空虚感，比身体的伤痛更加难熬，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空，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空壳。脑海中，妹妹陶欣苍白而依赖的笑脸，与永鑫记录册上那冰冷的“优先控制目标”字样交替闪现，如同最残酷的刑罚，煎熬着他的内心。
他知道，自己可能撑不到完全恢复的那一刻了。永鑫不会给他时间。妹妹等不起。
必须兵行险着！
他尝试着集中最后的精神力，再次沟通体内的昊天塔。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引导，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与决绝的意志，疯狂地冲击着那尊沉寂的残塔！
“帮我！给我力量！无论什么代价！”
意识在咆哮，在燃烧！
仿佛回应了他这不顾一切的呼唤，一直沉寂的昊天塔，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塔身那些斑驳的锈迹疯狂闪烁，内部那如同星河般的混沌气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混乱、却也更加强大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塔中反哺而出，强行灌入陶乐近乎破碎的经脉和枯竭的识海！
“噗——！”
陶乐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身体剧烈痉挛，眼前瞬间被一片混沌色的光芒淹没！这股力量太霸道了，完全超出了他目前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像是在用蛮力强行粘合一件濒临粉碎的瓷器！
经脉传来被撕裂、又被强行贯通的剧痛！识海如同被投入熔炉，精神力的恢复速度陡然加快，却带着一种灼烧灵魂的痛楚！
这不是恢复，这是一种透支！一种以损伤根基为代价的强行提振！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能感觉到，左臂的骨折处在混沌能量的冲刷下，被强行暂时“固定”，虽然远未愈合，但至少不再影响发力。枯竭的精神力湖泊被强行注入了汹涌而混乱的“洪水”，总量甚至超出了他全盛时期，却极不稳定，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代价是巨大的。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都在随着这股力量的奔涌而流逝，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斑，耳中响起持续的尖鸣。
但他站起来了。
眼神不再仅仅是冰冷和决绝，更带上了一种近乎疯狂的、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戾气！
他看了一眼防空洞的出口，那里透入的微光，此刻在他眼中如同通往战场的号角。
调虎离山…不，或许，该玩得更大一点！
他的目标，不再是某个预处理中心，而是——永鑫大厦本身！
那里是“冥渊之心”的核心，是所有罪恶的源头，也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在那里制造混乱，才能真正刺痛永鑫，才有可能为妹妹争取到最大的转移空间！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中都带着血腥和混沌的味道。他不再刻意维持“隐”字诀，因为体内狂暴的力量已经无法完美收敛。他就像一把出鞘的、沾满血污的残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一步步走向出口。
每一步踏出，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动，周围的灰尘簌簌落下。
当他走出防空洞，重新沐浴在（已然是下一个）黄昏的天光下时，他的模样足以让任何熟悉他的人心惊。
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双眼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却燃烧着混沌色的火焰。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但右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丝丝缕缕混乱的能量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毛孔中逸散出来，扭曲着周围的空气。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没有选择潜行，而是直接迈开脚步，向着市中心永鑫大厦的方向，发足狂奔！
速度并不算最快，但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踏在柏油路上，留下浅浅的、带着焦糊气息的脚印。他就像一头受了致命伤、却被激发出最后凶性的野兽，沿着街道，蛮横地冲向猎人的老巢！
沿途的行人和车辆纷纷惊避。有人惊恐地指着他，有人拿出手机拍摄。但陶乐浑然不觉，他的眼中只有那个越来越近的、如同黑色墓碑般的永鑫大厦！
永鑫大厦顶层的暗红色房间内。
竖瞳陈先生猛地从冥想中惊醒，豁然转头望向窗外，脸色骤变！
“他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他竟然敢直接冲击总部？！他疯了不成？！”
监测仪屏幕上，代表陶乐的那个光点，正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拖着一条混乱的能量尾迹，笔直地冲向大厦！光点的亮度极高，却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爆炸！
“所有人！最高警戒！启动‘缚灵’大阵！绝不能让他靠近核心！”陈顾问厉声嘶吼，身影一晃，已然消失在房间内。
整个永鑫大厦瞬间被刺耳的警报声笼罩！一道道隐藏的符文在大厦外墙亮起，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散发着束缚与镇压气息的能量网！无数的安保人员、永鑫培养的打手、甚至一些穿着怪异法袍的术士，如同潮水般涌向大厦入口和底层区域！
陶乐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冲到了永鑫大厦楼下的广场，面对着那高耸入云的建筑，以及前方严阵以待、闪烁着各色能量光芒的防御阵线和人群，他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指向那栋大厦。
没有怒吼，没有宣言。
他只是将体内那狂暴混乱、濒临失控的昊天塔力量，连同他所有的愤怒、不甘、守护的执念，全部凝聚于指尖！
一道远比在船坞时更加粗壮、颜色更加混沌、却也更不稳定的能量洪流，如同挣脱枷锁的孽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悍然轰向永鑫大厦的基座！
“轰隆隆——！！！！”
前所未有的巨响，撼动了整个市中心！
混沌洪流与大厦外围的“缚灵”大阵狠狠撞在一起！光芒爆闪，能量激荡，如同引爆了一颗重磅炸弹！坚固的强化玻璃幕墙成片碎裂，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地面的石板被掀飞，停放的车辆被扭曲、掀翻！
防御阵线瞬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首当其冲的永鑫打手和低级术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在混沌能量的冲刷下化为飞灰！
陶乐站在爆炸的边缘，身体剧烈摇晃，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但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疯狂而快意的笑容。
够了吗？还不够！
他感受着体内力量飞速流逝，以及永鑫大厦深处传来的、更加暴怒和急促的能量波动，知道真正的强者即将出手。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动静够大了，足够吸引所有的目光。
他最后看了一眼永鑫大厦那被他轰出的狰狞伤口，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不是来时的方向，而是冲向附近最复杂、最利于隐藏的商业区地下网络！
“追！他已是强弩之末！别让他跑了！”陈顾问的身影出现在大厦破损的入口处，看着陶乐踉跄逃离的背影，竖瞳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
这小子，比他们评估的还要疯狂，还要难缠！
无数永鑫的追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着冲向陶乐消失的地下入口。
而陶乐，则凭借着最后一点意志和对地形的熟悉，在黑暗、错综复杂的地下世界里亡命奔逃。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透支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到极限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小欣…哥…尽力了…”
他的身体重重摔倒在某个废弃管道的积水里，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他眉心深处，那尊因为过度透支而同样黯淡无光、甚至裂纹似乎又多了一丝的昊天塔，还在极其微弱地、固执地闪烁着。仿佛在守护着最后一点生机，等待着…下一次的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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