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卷着山谷里泥土与青草的生冷气息,呼啸而过。
一辆“太行造”卡车,在坑洼的土路上疯狂颠簸,两道车灯光柱撕开黏稠的夜幕。
林川坐在副驾驶,闭着眼,强迫自己陷入休眠。
他太累了。
大脑像一台烧红的发动机,烫得几乎要融化。
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那个瞬间,一种比吗啡更强烈的精神力量,死死支撑着他疲惫到极限的躯体。
李云龙亲自开车,把方向盘攥得嘎吱作响,嘴里骂骂咧咧。
“他娘的,这路还是不够宽!等老子的机械化部队再扩编,非得给它弄成八车道不可!”
“林老弟,你说这黑乎乎的煤疙瘩,真能炼出油来?俺怎么想还是觉得悬。”
“这要是成了,咱们不是想开啥就开啥了?坦克、卡车、飞机……乖乖,俺都不敢想!”
后排的陈更旅长捧着搪瓷缸,热茶的雾气氤氲着他那张意味深长的脸。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色,慢悠悠地开口。
“你个李云龙,眼皮子就这么浅?光想着开坦克了?”
“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要是能自己炼油,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啥?意味着咱们有油了呗!”李云t龙理所当然。
“蠢货!”陈更笑骂一句,语气却陡然沉肃。
“这意味着,我们彻底挣脱了套在脖子上的能源锁链!”
“我们这条沉睡的工业巨龙,才算真正长出了自己的爪牙,磨利了可以翱翔九天的翅膀!”
陈更的声音在颠簸的车厢里,字字如锤。
“鬼子可以用封锁线困死我们,可以用碉堡把我们围起来,但他能把咱们脚底下这几百里太行山的煤都挖走吗?”
“只要煤挖不完,咱们的油就断不了!”
“咱们的卡车就能跑,推土机就能吼,你李云龙未来的坦克就能开!”
“这,才是真正的战略自主!”
“这,才是咱们敢跟杉山元那老鬼子掀桌子的底气!”
陈更的这番话,让车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李云龙也不咋呼了。
他死死握着方向盘,从旅长的话里,他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战略”这两个字那沉甸甸的分量。
是啊。
以前打仗,子弹打一发少一发,炮弹轰一发心疼半天,缴获点东西跟过年似的。
说到底,就是命根子攥在别人手里。
现在,林老弟来了。
枪,自己造!
炮,自己造!
子弹炮弹,敞开了造!
现在,连油都要自己炼了!
这叫什么?
这就叫自己当家做主!
想到这,李云龙心里那团火“轰”地一下再次燎原,他狠狠一脚油门踩到底,卡车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冲向远方那片同样灯火通明的山谷。
半小时后,卡车在“煤制油”项目基地前一个急刹停下。
这里是根据地的核心禁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的程度,远超兵工厂。
车门刚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煤焦油和刺鼻化学品的味道就狠狠钻进鼻腔,呛得李云-龙剧烈咳嗽起来。
“林总工!您可算来了!”
炼油厂负责人张厂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带着一群满脸油污、眼眶通红的技术员,疾步迎上。
“钱老呢?周顾问呢?”林川跳下车,大步流星。
“他们已经先到了,现在主控室等着您!就等您下最后一道命令!”张厂长激动得声音发颤。
林川点头,带领众人,快步走向那座盘踞在山谷中央的钢铁巨兽。
整个厂区灯火通明。
水电站输送来的强大电力,驱动着所有设备发出沉闷的咆哮。
巨大的煤炭传送带,将煤块送入破碎机,变成均匀的煤粉。
三座二十多米高的“多层包扎式”高压反应釜,发出低沉的嗡鸣,釜体外部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冷却水管,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灼人的热浪。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座高达三十米的常压分馏塔。
它通体银白,在探照灯的照射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像一柄直插夜空的,不屈的战矛。
“我的天……”
李云龙仰着头,看着这座比阳泉城楼还高的钢铁宝塔,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他感觉自己不是进了工厂,而是闯入了一个由钢铁和火焰构成的神话世界。
林川也驻足仰望,心中万千感慨。
前世,他见过的炼油厂比这宏伟百倍,但没有一座,能像眼前这个一样,让他心潮澎湃。
因为这东西,不是冰冷的钢铁。
这是用双手、血汗和智慧,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强行催生出的……一座不屈的丰碑!
“走,去主控室。”
林川没有停步,带领众人走进一间半地下的、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坚固堡垒。
主控室里,钱秉文和周平两位老先生,正死死盯着面前一排排疯狂跳动的仪表。
看到林川,两位老人激动地站了起来。
“总工!一切准备就绪!”周平顾问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高压反应釜,压力稳定在三百个标准大气压!温度,四百八十摄氏度!”
“我们自己合成的‘硫化钼\/硫化铁复合催化剂’活性稳定!没有出现任何中毒迹象!”
“分馏塔预热到三百五十度!随时可以接收‘人造原油’!”
钱秉文老先生扶了扶眼镜,补充道:“林老师,我们……我们真的要成功了!”
林川走到控制台前,扫过那些关键参数,心中的激荡难以言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转头看向众人。
“同志们。”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主控室。
“今天,我们将在这里,见证一个奇迹。”
“从今天起,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将不再贫瘠。”
“我们将用我们的双手,从乌黑的石头里,压榨出驱动一个国家前进的工业血液!”
“历史,会记住这一刻!”
“历史,会记住我们每一个人!”
这番话,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火焰。
钱秉文、周平、张厂长……这些白发苍苍的老专家们,眼眶泛红,胸膛剧烈起伏。
李云龙、陈更,这些枪林弹雨里杀出来的铁血将军,此刻也感到一种直冲天灵盖的豪迈与激动。
“我宣布!”
林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煤制油’一期工程,现在开始!”
“开启反应釜输出阀门!将人造原油,注入分馏塔!”
“是!”
随着张厂长一声令下,一名操作员用尽全身力气,缓缓转动了那沉重的阀门。
“咯吱……咯吱……”
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后,一声深沉的、仿佛远古巨兽苏醒的低吼,从粗大的管道中传来!
整条管道肉眼可见地剧烈颤动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分馏塔底部那根玻璃观察窗上。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一秒。
两秒。
十秒。
观察窗里,空空如也。
主控室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出来?”李云龙急得直跺脚。
“别急!”林川沉声喝道,“管道几十米长,压力传导需要时间。”
又是十几秒的煎熬。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时,那根透明的玻璃管里,终于出现了一股黑色的洪流!
粘稠的、带着刺鼻气味的、如同墨汁般的液体!
是被压缩了亿万年时光的,大地的力量!
人造原油!
它翻滚着,咆哮着,带着地心深处的灼热,狠狠冲进了分馏塔的底部!
“来了!来了!”一个年轻技术员失声尖叫。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宛如重锤擂响古钟的巨响,猛然炸开!
整个钢筋混凝土浇筑的主控室都随之剧烈一颤!
李云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那不是爆炸!
而是数百度高温的人造原油,与冰冷塔壁接触时,因巨大的热应力而爆发出的,属于这个工业新世界的……
第一声啼哭!
整座高达三十米的分馏塔,在所有人的骇然注视下,竟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塔身外的空气因瞬间的高温而扭曲,发出一阵阵热浪的波纹!
“温度!压力!各观察口情况!”林川顶着脚下的余震,冷静地发布指令。
“报告总工!塔底温度三百四十度!”
“塔中部,一百八十度!”
“塔顶,一百二十度!”
“压力正常!”
技术员们飞快地报出数据。
林川点头,目光转向分馏塔侧面,那从上到下依次排列的十几个黄铜龙头。
最顶端,是轻质馏分。
中间,是汽油、煤油。
最下面,则是柴油、重油和沥青。
现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钱秉文老先生颤抖着双手,亲自拿过一个崭新的玻璃烧杯,走到标记着“柴油”的那个黄铜龙头下。
他小心翼翼地将烧杯放在正下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那冰冷的、空无一物的黄铜龙头上。
等待着。
等待着第一滴属于他们自己的、金黄色的工业血液,从那里,流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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