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丧幡被江风扯得哗哗作响,声音盖过了远处江水的拍岸声。
江夏城外的江东军大营。
“主公……殁了!”
这个消息像是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江东士卒的胸口。
那个战无不胜、如同霸王在世的孙伯符,那个只要骑着乌云踏雪出现在阵前就能让敌人胆寒的男人,竟然就这么死在了一群名不见经传的刺客手里?
营啸的苗头,正在黑暗中滋生。
中军大帐外,火把的光芒摇曳不定,映照着无数张惊惶、迷茫甚至贪婪的脸。
失去了孙策这根定海神针,这支由私兵、部曲、降卒组成的江东联军,瞬间暴露出了它最脆弱的本质——这就是一个靠个人威望强行捏合起来的利益共同体。
如今,威望倒了。
“我们要见主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是主公真有个三长两短,这仗还打个屁!老子的兵不是来送死的!”
“听说大印要传给那个碧眼儿?哼,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凭什么号令三军?”
喧哗声越来越大,几名性格暴躁的偏将甚至已经把手按在了刀柄上,推搡着阻拦的亲卫,试图闯入大帐。
韩当、黄盖、程普这几位老将面色铁青地站在帐门口,他们手中的兵器虽然还未出鞘,但眼底深处也藏着那一抹难以掩饰的悲痛与茫然。
主公走了,天塌了。
就在局势即将失控的瞬间,那厚重的中军帐帘,被人猛地一把掀开。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没有穿平日里那身儒雅的白袍,而是披挂着一身寒光凛凛的银甲,头上缠着刺眼的白布,腰间悬着那把随他征战多年的古剑。
周瑜,周公瑾。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眶通红,显然是刚刚经历过剧烈的悲痛。但此刻,他的眼神却冷硬得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目光所及之处,原本喧闹的人群竟下意识地安静了一瞬。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孝服、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
孙权低着头,紫色的双眸中满是泪水与惊恐,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面对着眼前这群杀气腾腾的骄兵悍将,年仅十八岁的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误入狼群的羊羔。
周瑜感觉到了孙权的颤抖。
他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孙权的后背。
那只手掌温热、有力,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某种力量:
**挺直腰杆,别怕。**
孙权浑身一震,他抬起头,看向周瑜的侧脸。在周瑜那坚定的目光鼓励下,他咬了咬牙,强行止住了身体的颤抖,努力让自己的脊背挺直。
“那是谁?二公子?”
“怎么是周都督带他出来?张昭大人呢?”
底下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质疑。
一名满脸横肉的校尉推开人群,大步走了出来。
此人名叫李虎,乃是孙策昔日收编的流寇头目,手底下管着两千号亡命徒,平日里除了孙策谁也不服。
李虎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孙权,随后发出一声嗤笑,声音大得足以让全场听见:
“周都督,咱们大伙儿敬你是个人物。但今儿个这事,你得给弟兄们一个交代!主公尸骨未寒,你推这么个黄口小儿出来算怎么回事?难道以后,要让咱们这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汉子,听这娃娃发号施令?”
这番话极其诛心,却也说出了在场大部分骄兵悍将的心声。
孙权被这扑面而来的煞气一冲,脸色瞬间煞白,刚挺直的腰杆又软了下去。
周瑜的眼神瞬间变了。
并没有急着反驳,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李虎,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把主公的灵柩,抬上来!”
周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八名亲卫抬着那具刚刚赶制出来的金丝楠木棺椁,缓缓走出了大帐。棺盖尚未合死,隐约可见里面躺着的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身影。
血腥味与檀香味混合在一起,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刺鼻。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具棺椁。那是他们的神,他们的信仰,如今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悲伤的情绪在蔓延,不少老卒已经开始低声啜泣。
周瑜走到棺椁旁,手抚着冰凉的木头,目光扫视全场,声音嘶哑而悲怆:
“伯符……还没走远。”
“他的血还是热的,他的仇还没报!尔等身为他的部曲,受他厚恩,如今他尸骨未寒,你们不思为他报仇雪恨,反而在此聚众喧哗,欺辱他的亲弟!”
周瑜猛地抬高音量,厉声喝道:
“你们,对得起‘江东子弟’这四个字吗?!”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的良心上。
韩当、黄盖等老将羞愧地低下了头。
人群中的骚动明显弱了下去,道德的枷锁暂时压制住了躁动的人心。
然而,李虎却不吃这一套。
他深知,一旦孙权坐稳了位置,像他这种出身草莽、不服管教的将领,迟早会被清洗。
富贵险中求!
“少拿大道理压老子!”
李虎猛地拔出腰刀,刀尖直指孙权,狞笑道:“周公瑾,你也别装什么忠臣孝子!谁不知道你和孙策是结拜兄弟?现在孙策死了,你扶植这个废物上位,还不是为了自己独揽大权?要我说,这江东之主,与其让这娃娃做,不如让几位老将军……”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突兀地截断了李虎的咆哮。
没有人看清周瑜是如何拔剑的。
众人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凄厉的寒光,如同夜空中划过的闪电。
下一秒。
李虎那嚣张的狞笑凝固在了脸上。
在他的脖颈处,一条细如发丝的红线缓缓浮现。
“噗!”
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旁边几名士兵一脸。
李虎捂着喉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荷荷”的气音,身体摇晃了两下,最终像一滩烂泥般重重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全场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震住了。谁也没想到,一向以儒雅着称的周郎,动起手来竟然如此狠辣、果决!
周瑜手持滴血的长剑,一步步走到李虎的尸体旁。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死尸一眼,只是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还有谁,不服?”
简单的五个字,却带着千钧之重。
那些原本还想跟着起哄的刺头,此刻只觉得脖颈发凉,下意识地缩回了人群。
这就是周瑜的手段。
这就是江东大都督的威慑力!
就在这震慑全场的关键时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帐后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张昭。
他捧着孙策临终前留下的印信,老泪纵横,对着孙权纳头便拜:
“主公临终遗言: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仲谋公子,乃先主亲自指定之继承人!大义所在,名正言顺!”
张昭这一拜,代表了江东文臣集团的彻底臣服。
紧接着,程普、黄盖、韩当三位老将对视一眼,同时单膝跪地,甲胄撞击地面的声音整齐划一:
“末将,参见主公!”
武将集团表态了。
有了文武两派首领的带头,再加上周瑜那把还在滴血的剑,剩下的士卒哪里还敢造次?
“参见主公!”
“参见主公!”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夜空。数万将士齐齐跪倒,黑压压的一片,宛如潮水般向着那个单薄的少年涌来。
孙权看着眼前这一幕,呼吸急促,大脑一片空白。
但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只托着他的手,依然坚定有力。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接过了张昭递来的大印。
那方印信很沉,沉得差点压垮他的手腕。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让它掉下去。
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方大印代表的不仅仅是权力,更是整个江东数百万百姓的身家性命,是他兄长用命换来的基业。
周瑜看着孙权接过了印信,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了一丝。
他收剑入鞘,转过身,面向孙权,郑重地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臣周瑜,愿为主公效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不仅是效忠,更是一种托付,一种守护。
只要他周瑜还活着一天,就没有人能动孙权分毫!
……
半个时辰后。
中军大帐内的血腥味已经被清理干净,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孙权坐在主位上,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眼神依然有些飘忽。
周瑜和张昭分列左右。
“公瑾,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孙权的声音有些干涩,求助般地看向周瑜,“还要继续打江夏吗?”
“不能打了。”
周瑜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江夏的位置上重重一点,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伯符遭此大难,军心已乱,士气全无。而江夏那边……”
周瑜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那恐怖的棱堡,以及那种能喷吐雷火的恐怖武器。
“李峥的触手已经伸到了这里。那个所谓的‘赤曦军’,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可怕。现在的江东军,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老虎,如果强行再去啃这块硬骨头,只会被崩碎满嘴的牙,甚至……”
他转过身,直视着孙权和张昭,沉声道:
“甚至会被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张昭闻言,脸色大变:“公瑾的意思是……”
“撤军。”
周瑜吐出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必须立刻撤军!连夜拔营,全军退回柴桑,然后沿江而下,返回吴郡!”
“可是……杀兄之仇……”孙权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不甘。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周瑜打断了他,语气严厉,“主公,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报仇,而是——活下去!”
“我们要回去,稳固内部,镇压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把江东六郡这块铁板重新烧红、锻打,哪怕是杀得人头滚滚,也要把权力牢牢抓在手里!”
周瑜的眼中燃烧着两团幽暗的火焰。
那是仇恨的火,也是复兴的火。
“李峥……曹操……”
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最终停在了长江的下游。
“总有一天,我会带着这支哀兵,卷土重来。到时候,这笔血债,我会让你们千倍、万倍地偿还!”
“传我将令!”
周瑜猛地转身,大红色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封锁消息,制造假象,迷惑敌军!全军……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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