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李长生蜷缩在后山那个隐蔽山洞的最深处，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洞外，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临死前的惨嚎声，混杂着神农帮特有的、带着南疆口音的呼喝，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即使隔着厚厚的山岩，也依旧清晰可闻。
剑湖宫，完了。
李长生心头一片冰凉。他紧紧靠着冰冷的石壁，强迫自己运转起那套尚不熟练的、源自“躺平系统”的粗浅内息法门。一丝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流在丹田处缓缓滋生，如同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气，微弱，却真实存在。
“成功规避纷争，心境平稳，奖励：内力微弱增长。”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依旧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但这一次，伴随着提示，那股微弱的内息似乎壮大了一分，运转的速度也快了一丝。
“双倍奖励……”李长生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算是发“战争财”吗？用剑湖宫的覆灭和无数人的性命，换来自己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内力增长？
他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杂念驱散。系统判定的是“心境平稳”，若自己胡思乱想，心生波澜，恐怕连这点奖励都会消失。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却又带着独特韵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一个年轻男子焦急的呼喊：“钟姑娘！钟姑娘！你快走，别管我！”
紧接着，是一个清脆娇憨，此刻却带着哭腔的女声：“段大哥，我…我不能丢下你！我们一起走！”
段誉！钟灵！
李长生的心脏猛地一缩。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按照他所知的“剧情”，段誉会被擒，钟灵会去求救，然后引出接下来一系列的风波。
他屏住呼吸，悄悄挪到洞口，透过藤蔓的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下，只见段誉被两名神农帮弟子反剪着双手，虽然衣衫有些凌乱，但脸上那股书卷气和略显迂腐的正气却未曾减少。而钟灵则被另外一人抓住手腕，她肩头那只皮毛油光水滑的闪电貂正焦躁地窜动，发出“吱吱”的尖鸣，似乎想攻击敌人，却又投鼠忌器。
“帮主有令，这小白脸和这女娃子都要活的！尤其是这女娃子，她爹是‘见人就杀’钟万仇，说不定能换些好处！”一个头目模样的神农帮弟子狞笑着说道。
钟灵奋力挣扎，哭喊道：“你们放开我！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段誉也急道：“诸位好汉，有话好说！何必为难一个姑娘家！”
然而他的道理在这些刀头舔血的江湖人耳中，无异于对牛弹琴。
李长生藏在洞中，双拳不自觉地握紧。救，还是不救？
理智告诉他，必须“躺平”。系统是他在这个危险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而“不争不抢，不介入纷争”是系统的核心规则。一旦现身，不仅之前的努力可能付诸东流，更可能将自己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神农帮人多势众，其中不乏好手，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出去就是送死。
可是……良知却在胸腔里灼烧。眼睁睁看着段誉和钟灵，这两个他“熟悉”的、本性善良的年轻人落入敌手，甚至可能遭遇不测，他做不到完全的无动于衷。尤其是钟灵，那双此刻噙满泪水、充满惊恐和无助的大眼睛，让他想起了前世那些需要保护的弱小。
“系统只要求心境平稳，不主动介入……有没有一种可能，既不直接现身，又能稍微帮他们一下？”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李长生脑海中闪过。
他想起了这几天在后山砍柴时，摸清的一些地形。离此地不远有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边缘有几棵老树，树枝枯脆。
一个计划瞬间成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翻腾的杂念和恐惧压下，重新进入那种“心绪平和”的状态。他猫着腰，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山洞内侧，那里散落着一些之前掉落的、鸡蛋大小的石块。
他捡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块，掂了掂分量。然后，他再次回到洞口，目光锐利地锁定了约莫三十步外，一株靠近悬崖边的老松树。那棵树的枝桠伸向小路的方向，颇为显眼。
“成败在此一举……系统大爷，给点面子，这算‘间接、非主动’吧……”李长生在心中默默祈祷。
他运起那微弱的内力，集于手臂，看准时机，在那押解段誉和钟灵的小队即将完全走过那片区域时，猛地将石块掷出！
石块并非射向任何人，而是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带着轻微的破空声，“啪”地一声，精准地打在了那棵老松树一根探出的枯枝上！
“咔嚓！”
寂静的夜里，这声脆响显得格外清晰。
“什么人？！”
“有埋伏？！”
正准备继续前进的神农帮弟子们顿时一阵骚动，所有人的目光，连同手中的兵刃，齐刷刷地转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就连抓着钟灵和押着段誉的弟子，也下意识地松懈了力道，警惕地望向那片黑暗的竹林。
就是现在！
段誉虽然不通武功，但心思灵敏，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一松，立刻用力一挣！钟灵也反应极快，趁机一口咬在抓着她那人的手腕上！
“啊呀！”那弟子吃痛，下意识松手。
“段大哥，快跑！”钟灵尖叫一声，拉着还有些发懵的段誉，不顾一切地朝着与石块飞来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李长生山洞所在的另一侧密林深处钻去！
“妈的！想跑！”
“追！”
神农帮弟子这才反应过来上当，怒骂着就要追赶。
“等等！”那头目还算冷静，厉声喝道，“小心调虎离山！你们两个去那边看看怎么回事！其他人跟我追！”
他指派了两名弟子前往竹林查探，自己则带着剩余的人朝着段誉和钟灵逃跑的方向追去。但经过这一耽搁，段誉和钟灵已经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段誉之前坠崖就在附近），消失在了茂密的灌木丛中，只留下窸窸窣窣的声响和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那个隐藏在藤蔓之后，几乎与山壁融为一体的山洞，更无人发现山洞里那个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杂役。
李长生在掷出石块后，立刻缩回山洞最深处，再次蜷缩起来，全力运转内息，收敛所有气息，心中反复默念：“与我无关，我只是个路过的，我什么都没做，我心如止水，平静，平静……”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狂跳的声音，几乎要撞破胸腔。直到外面的喧闹声、追赶声逐渐远去，最终只剩下夜虫的鸣叫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剑湖宫方向的零星厮杀声，他才缓缓松了口气，发现自己背后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检测到宿主行为：间接制造声响，引开部分敌人注意力，为他人创造逃脱机会。行为判定：非主动介入战斗，未暴露自身，动机非争胜，心境随后恢复平稳。符合‘躺平’奥义边缘界定。奖励：内力照常发放。”
系统的提示音如期而至。
李长生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股比之前更加明显一些的暖流在丹田处升起，缓缓流遍四肢百骸，虽然依旧微弱，却让他感到一阵舒适的倦意。
“擦边球……成功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有庆幸，也有几分自嘲。
他帮了段誉和钟灵吗？或许吧，那片刻的混乱和迟疑，可能就是一线生机。但他真的介入了吗？他连面都没露，甚至不确定那两人最终能否逃脱。
这种微妙的、游走在系统规则边缘的行为，似乎被认可了。
然而，就在李长生心神放松之际，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停在了山洞外不远的地方。
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低低响起：“奇怪，刚才那石头……飞来的角度有点意思。不像是失手，倒像是刻意为之。这荒山野岭，除了我们和剑湖宫的丧家之犬，难道还有别的‘朋友’在看热闹？”
李长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刚松缓的气息再次屏住，连那丝微弱的内力都停滞了运转。
他的小动作……难道真的被高手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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