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图是画好了，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现实，依旧冰冷地摆在面前。实验室依旧空荡，关键的设备、材料连影子都没有。向上申请的报告石沉大海，小李干事每次都是那句“正在研究，正在协调”。
不能干等着。陆知行决定主动出击，用最笨的办法——“筑巢引凤”。先把自家的“窝”收拾得像个搞研究的样子，展现出能力和决心，或许能吸引来一些意想不到的转机，或者至少，堵住那些说他们“只会空谈”的嘴。
他发动大家，继续深化“实验室建设”。
王铁柱带着几个男同志，发挥动手能力强的优势。他们把从废旧设备上拆下来的还能用的继电器、开关、甚至一些品相不错的旧电子管，分门别类，清理干净，配上手写的标签，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靠墙的一排木架上，看起来居然有了点“元件库”的雏形。他还不知从哪儿淘换来几个旧的仪器外壳，把团队仅有的几块万用表、信号发生器宝贝似的装了进去，显得专业了不少。
刘思敏则带着女同志和心细的男同志，负责“软件”建设。他们把陆知行带来的和外边能找到的有限的技术资料、期刊论文，进行详细的分类、编号，制作了检索目录。没有复印机，就用手抄，重要的图表甚至用透明纸描摹下来。他们还用一块大木板做了个“项目进度看板”，上面用彩色的粉笔写着阶段目标、负责人和完成情况，虽然大部分后面还空着，但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了。
陆知行自己，则动手搭建了一个最简易的“工作台”。用砖头和黄泥垒了个墩子，上面铺上找来的旧钢板，算是提供了一个稳定、防震的焊接和测试平台。他还设计了一个用玻璃和木框做的、带有个小风扇可以吹滤过的空气的“简易防尘罩”，虽然简陋，但至少表明他们对工艺环境有要求。
这些举动，在有些人看来依旧是“穷折腾”“摆样子”。但渐渐地，也有一些不一样的目光投过来。
有时，会有其他研究室的人，假装路过，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到里面井井有条的样子和那些手写的、工整的资料目录，眼神里会闪过一丝惊讶。
一天下午，那个在食堂见过的、瘦瘦小小的林云深，竟然抱着一摞厚厚的、边缘磨损的外文书，怯生生地出现在门口。
“陆……陆主任，”他推了推厚厚的眼镜，声音很小，“我……我听说你们在整理资料。这些……这些是我以前收集的，关于……关于计算机系统结构和早期逻辑设计的书，还有……还有一些笔记。可能……可能有点过时了，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陆知行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连忙接过那摞沉甸甸的书，翻开一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的注解和推导。
“太有用了！林云深同志，太感谢你了！”陆知行真诚地说，“这些东西，正是我们急需的！”
林云深的脸微微泛红，摆摆手：“没……没什么。放在我那里，也是……也是闲着。”说完，像是怕再多待一秒，转身就快步走了。
看着他瘦弱的背影，陆知行感慨万千。这“巢”虽然破，但似乎真的开始吸引来第一只“凤”了。哪怕只是些许知识的分享，在这种环境下，也显得弥足珍贵。
又过了几天，连之前那个负责维护老计算机、对他们不太感冒的张师傅，也背着手溜达了过来。他围着王铁柱做的那个元件架转了两圈，拿起一个清理过的旧继电器看了看，咂咂嘴：“嗯，手艺不赖，收拾得挺干净。”
他走到陆知行那个土法搭建的工作台前，用手按了按，点了点头：“这法子土是土了点，但实在，比那些光会动嘴的强。”
虽然没再多说什么，但张师傅离开时，看他们的眼神，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筑巢引凤”，效果或许缓慢，但确确实实在发生。一点一滴的努力，就像春雨，悄无声息地浸润着这片干涸的土地。希望，在看似坚硬的冻土下，顽强地孕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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