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大士沉默了。
她那浩瀚如烟海的佛法智慧，正在飞速地推演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凡俗之器，终究是外物。以金铁为身，恐生心魔，有碍修行。
且真灵与机械之体，能否完美融合，亦是未知之数。”
她还是不看好。
这有违她所认知的“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
龙首鼓起勇气，再次高声喊道。
“大士！您有您的顾虑，我们有我们的坚持！郑前，他是我们的英雄！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
“我们请求您，给我们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
“我们不需要他修行得道！我们只要他活着！活生生地，站在这片他用生命守护的土地上！”
龙首的话，掷地有声！
这已经不是请求，而是一种宣告！
宣告着凡人，在面对神明时的不屈与决心！
苏婉清在医院里，通过通讯器，也听到了这一切。
她捂着嘴，泪如雨下，心中却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义体？机械的身体？
没关系！
只要他还在，只要他的灵魂还是郑前，哪怕他变成了一块铁，她也愿意陪着他！
“答应他……求求你……答应他……”她对着通讯器，无声地祈求着。
高天之上。
那团属于郑前的光点，在听完龙首的话后，再次闪烁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抗拒，不再是暴烈。
而是一种……充满了希冀和渴望的，温和的闪动！
他在回应！
他在告诉所有人，他愿意！
这一幕，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观音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那声音中，仿佛包含了无尽的复杂情绪。
她看着下方的龙首，看着那团闪烁的光点，又看了一眼身旁手持神兵，一脸决然的杨戬。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罢了，罢了。”
“此乃定数，亦是变数。”
她缓缓抬起手，手中的羊脂玉净瓶，再次倾斜。
但这一次，飘出的，不再是那滴蕴含着渡化之力的杨枝甘露。
而是一片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金色佛光。
那佛光，如同一张轻柔的网，将郑前那团光点，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灵魂光球。
“此子真灵，受功德庇佑，又经贫僧佛光固化，可保三月不散。”
观音的声音，传了下来。
“三个月。”
“贫僧，给你们凡人，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后，若你们所造之‘义体’，能承其真灵，便是他的造化，亦是此界之造化。”
“若不能……”
观音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
“贫僧，会亲自再来，带他西去。届时，杨戬真君，亦不可再阻拦。”
“这，是贫僧的底线，也是……一场赌注。”
一场，凡人与神明的赌局！
赌的，是郑前的未来！
赌的，更是凡人科技，能否创造出，连神明都无法完成的奇迹！
杨戬和龙首，几乎同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口气，一个带着神力涌动后的疲惫，一个带着凡人扛起泰山般的重压。
赌局已定。
虽然代价未知，但终究，是为郑前，为这个不屈的凡人英雄，争来了一线生机！
“多谢大士！”
龙首强忍着双腿的颤抖，对着天空深深鞠躬。
他知道，这一拜，不仅仅是感谢，更是接下了一份重若千钧的责任！
杨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三尖两刃刀收回，但他那紧绷的身体，和依旧锐利如鹰的眼神，无不在表明他的态度。
他接受了这个赌局，但他，将是这个赌局最严苛的监督者。
观音大士的目光，在龙首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他身后代表的整个凡人世界的力量与决心。
“不必谢我。”
观音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这是他自己争来的因果，也是你们凡人自己求来的变数。
贫僧，只是一个顺水推舟的见证者。”
她玉手轻扬，那团包裹着郑前真灵的金色光球，便缓缓地，朝着下方的龙首飘落而去。
光球的速度并不快，但它每下降一分，龙首的心跳就剧烈一分。
他身后的所有管理局成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那不是一个光球，而是一颗即将引爆整个世界的核弹！
这，是一个英雄的全部！是一个世界的希望！
龙首伸出颤抖的双手，他不敢直接用血肉之躯去触碰，而是立刻有两名穿着特制防护服的队员，捧着一个由特殊铅合金打造的、内部布满缓冲材料的密封箱，快步上前。
当金色光球轻飘飘落入箱中，稳稳地悬浮在中央时，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之落了地。
“咔哒。”
箱盖合拢，发出一声清脆的锁死声。
这声音，仿佛是这场神明与凡人赌局的，发令枪！
“记住，只有三个月。”
观音大士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此方世界灵气稀薄，法则不全。贫僧的佛光，也只能护他真灵三月周全。
时日一到，佛光消散，若无新的载体，他便会如风中残烛，彻底湮灭。”
“届时，就算是大罗金仙亲至，也回天乏术。”
龙首的心猛地一紧，他重重地点头：
“晚辈明白！我们定会竭尽全力！”
“善。”
观音最后看了一眼那被凡人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箱子，又看了一眼身旁神情复杂的杨戬，微微颔首。
随即身影便如水墨般在空中渐渐淡去，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缥缈的话语。
“真君，此间事了，你我……后会有期。”
随着观音的离去，那股笼罩天地的浩瀚威压也随之消散。
天空，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杨戬却没有立刻离开。他从高天之上一步跨出，身形瞬间出现在了龙首的面前。
那近在咫尺的压迫感，让龙首和周围的队员们几乎窒息！
他们这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位三界战神，即便只是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的神威，也足以让凡人肝胆俱裂！
“你……”杨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龙首，或者说，是盯着他身后那个合金箱。
“你们凡人，当真有把握？”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信任。
龙首迎着杨戬的目光，挺直了腰杆，字字铿锵地回答道：
“真君！我们没有把握，但我们有决心！”
“这不是一个科学问题，这是一个……信念问题！”
“我们相信，我们能做到！”
杨戬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渺小的凡人，看着他眼中那不屈不挠的光芒，像极了之前那团激烈反抗的光点。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好。”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异体’还是‘科技’，我只看结果。”
“这三个月，我不会离开此界。我会看着你们。如果你们有任何亵渎他真灵的举动，或者……失败了……”
杨戬没有把话说完，但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冰冷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会亲手，终结这一切，不让郑前的真灵，再受任何折辱。
“我们明白！”龙首再次郑重承诺。
杨|戬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消失在云层之中。
但他那无处不在的神念，却像一张大网，笼罩了整座城市，时刻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神明，都退场了。
舞台，留给了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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