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拉着玄音穿过最后一条暗巷，西市赌坊的灯火就在眼前。他空着的左手始终按在刀鞘上，宫墙内那种金属感应被压制的感觉正在消退。 “朱温未必可信。”玄音低声提醒。 “他现在和我一样。”黄巢推开赌坊侧门，“都是想活下去的棋子。” 赌坊内烟雾缭绕，骰子声与叫嚷声混成一片。黄巢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包厢，两个彪形大汉刚要阻拦，被他一个眼神逼退。 包厢门被推开时，朱温正与一个突厥商人对坐饮酒。桌上散落着金银，还有几张羊皮地图。 朱温抬头看见黄巢，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他脖颈后的蚩尤血纹已蔓延至耳后，在灯光下泛着暗红。 “大将军来得正好。”朱温起身相迎，“这位是突厥来的商人，有些趣事要说。” 突厥商人警惕地打量黄巢，手悄悄摸向腰间弯刀。玄音轻轻关门，袖中半截青玉笛已握在手中。 黄巢盯着朱温脖颈的血纹：“你在和突厥人谈什么？” “谈生意。”朱温笑道，“突厥人愿意提供战马，换取我们在河西的通行权。” 玄音突然开口：“不只是战马吧？你们在谈蚩尤的事。” 突厥商人脸色骤变，弯刀出鞘半寸。朱温抬手制止，眼中金色虫影一闪而过。 “玄天宗的人果然敏锐。”朱温转向黄巢，“大将军既然来了，想必已经见过皇城里的那位了？” 黄巢缓缓抽出噬血刀。刀身在灯光下泛着血光，与朱温脖颈的血纹相互呼应。 “你也是蚩尤的容器？” 朱温大笑，撕开衣襟。他心口处有个蠕动的金色虫巢，无数细小的金虫在其中穿梭。 “我们都是容器，区别在于谁最终成为主体。” 赌坊地面突然震动，锁链声从地下传来。十二尊青铜人俑破土而出，将包厢围在中央。每尊人俑额间都刻着与皇城巨棺相同的符文。 玄音脸色发白：“这些符文……和玄天宗禁地的一模一样。” 突厥商人跪倒在地，用突厥语念念有词。他在祭拜这些人俑。 朱温走到一尊人俑前，伸手抚摸符文：“突厥人世代守护蚩尤遗迹。这些青铜人俑，就是他们从漠北带来的。” 黄巢握紧噬血刀。他能感觉到刀身在与青铜人俑共鸣，某种古老的力量正在苏醒。 “你们想复活蚩尤？” “蚩尤从未死去。”朱温眼中金影更盛，“他只是被分成了无数碎片。玄甲金虫承载着他的力量，青铜人俑封印着他的意识，而我们这些容器……” 朱温突然停顿，整个人剧烈颤抖。他脖颈的血纹迅速蔓延，很快覆盖了半边脸庞。 青铜人俑同时睁开双眼。它们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的金色。 玄音吹响青玉笛。笛声在包厢内回荡，青铜人俑动作一滞，朱温也恢复了些许清醒。 “快阻止他！”朱温艰难开口，“虫巢要控制我了！” 黄巢举刀向前，但青铜人俑立刻组成阵型。它们移动时发出金属摩擦声，额间符文亮起金光。 突厥商人突然跃起，弯刀直取玄音。黄巢反手格挡，噬血刀与弯刀相撞，迸出火星。 “没用的。”突厥商人狞笑，“蚩尤必将重生，突厥将再次统治草原！” 玄音笛声转急，试图压制青铜人俑。但人俑数量太多，它们额间的符文连成一片，形成一道金色屏障。 朱温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按住心口的虫巢。金色小虫从他指缝间钻出，沿着手臂向上爬行。 “杀了我……”朱温嘶吼，“趁我还能控制自己！” 黄巢挥刀逼退突厥商人，目光扫过包厢内的局势。青铜人俑正在逼近，朱温即将被完全控制，玄音的笛声也越来越弱。 他做出决定。 黄巢收起噬血刀，大步走向朱温。青铜人俑想要阻拦，但被玄音的笛声暂时牵制。 “告诉我怎么取出虫巢。” 朱温震惊地看着他：“你……不杀我？” “现在杀你，正中某些人下怀。”黄巢按住朱温肩膀，“皇城里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家伙，恐怕很期待我们自相残杀。” 玄音明白了黄巢的意图。她改变笛声节奏，转而安抚那些躁动的青铜人俑。突厥商人想要干扰，被她一记音波击退。 朱温艰难地喘息：“虫巢已和心脏相连……强行取出必死无疑。” “那就换个方法。”黄巢盯着他心口的金色虫巢，“既然都是容器，为什么不能合作？” 青铜人俑突然停止动作。它们额间的符文黯淡下去，眼中的金光也逐渐消退。 突厥商人惊慌失措：“不可能……蚩尤意识怎么会屈服？” 玄音放下青玉笛，若有所悟：“这些青铜人俑回应的是容器的意志。当你们选择合作，它们就失去了攻击目标。” 朱温心口的虫巢停止蠕动。金色小虫纷纷钻回巢穴，他脖颈的血纹也慢慢消退。 “看来我们赌对了。”黄巢扶起朱温，“蚩尤复活需要容器互相吞噬。如果我们拒绝自相残杀，他的计划就会受阻。” 突厥商人见状想要逃跑，被黄巢一脚踢中膝弯，跪倒在地。 “告诉你的族人。”黄巢踩住商人后背，“蚩尤不会复活了。如果突厥还想做生意，就换个诚实的商人来。” 玄音走到一尊青铜人俑前，仔细查看额间符文。她眉头紧锁，似乎发现了什么。 “这些符文不仅是封印，还是传送阵。它们能把蚩尤意识传输到容器体内。” 朱温整理好衣襟，神色复杂地看着黄巢：“你本来可以杀了我，独占蚩尤力量。” 黄巢收刀入鞘：“皇城里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赌坊外传来脚步声，似乎有大队人马正在靠近。玄音警觉地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是禁军。”她低声道，“看来我们被出卖了。” 朱温冷笑：“肯定是那个突厥商人报的信。他进来前就安排了后手。” 黄巢抓起突厥商人：“你有办法带我们安全离开吗？” 商人倔强地别过头。朱温走过去，一把扯开商人衣领。他后颈上也有个细小的金色虫巢，只是规模小得多。 “原来你也是容器。”朱温冷笑，“难怪这么积极。” 玄音突然指向青铜人俑：“这些传送阵能反向使用吗？我们可以通过它们离开。” 朱温思索片刻，走到一尊人俑前。他将手按在符文上，闭目感应。 “可以，但需要两个容器同时启动。而且传送目的地不确定。” 禁军已经开始撞门。赌坊内其他客人惊慌四散，场面一片混乱。 黄巢拉起朱温：“没时间犹豫了。启动传送阵。” 两人各将手按在一尊青铜人俑的额间符文上。玄音站在他们中间，青玉笛横在胸前。 金光从符文中涌出，包裹住三人身影。突厥商人想要冲进金光范围，被玄音一记音波击飞。 “告诉皇城里那位。”黄巢在金光中高喊，“他的半身不会任他摆布！” 金光暴涨，三人身影消失。青铜人俑纷纷碎裂，化作一地铜块。 禁军破门而入时，只看到跪在地上发呆的突厥商人，和满地的青铜碎片。 军官揪起商人：“逆贼黄巢呢？” 商人痴痴笑着，指向虚空：“蚩尤……蚩尤不会复活了……” 远在皇城密室中，青铜巨棺突然震动。棺中人睁开金色的眼睛，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竟然联手了……我的两个半身……” 棺盖重重落下，密室重归寂静。只有若有若无的锁链声，在地下深处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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