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捏着那片摔碎的打火机外壳,指腹还沾着透明的燃料残液,可掌心的灼痛感却像刻进了骨头里。祠堂门外那两个新旧交叠的血手印,像两记重锤砸在他心上。老周的手印边缘还泛着未干的暗红,而旁边那个婴儿大小的手印,指缝里似乎沾着点发黄的棉絮,和祠堂供桌下找到的、安安那件蓝布褂子的布料一模一样。
“不可能……当年的事明明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老王瘫坐在祠堂门槛上,双手死死抓着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右手食指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正是刚才祠堂墙上那个属于他的血手印的位置。小杨抱着胳膊缩在小飞身后,十七岁的姑娘脸色比纸还白,她突然想起昨天在派出所看到的一幕:老王趁人不注意,偷偷用鞋底蹭掉了墙根下一点暗红色的粉末,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那粉末分明和血手印的颜色一模一样。
“老周的尸体呢?”民警突然开口,声音发紧。众人回头,只见刚才还停在空地上的白布,此刻像被什么东西扯着,飘向了祠堂后面的竹林。白布下面鼓鼓囊囊的,显然裹着老周的尸体,可那白布飘动的方向,竟和风向完全相反。风是往南吹的,白布却往北飘,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前面拽着。
“追上去!”林野率先起身,手电筒的光束划破晨雾。他总觉得那白布不是被尸体拖着走,而是被什么东西“带”着走,就像昨晚在派出所墙上一闪而过的血手印,带着明确的目的性。
竹林里的雾气比山路上更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婴儿哭声。小飞走在最后,十五岁的少年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束扫过地面。只见满地的竹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小的脚印,每个脚印的边缘都沾着点暗红,和祠堂门外的婴儿手印如出一辙。
“别捡手电筒了!快跟上!”林野回头喊,可话音刚落,就听见前面的民警发出一声闷哼。众人跑过去,只见民警倒在地上,脸色发青,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到了。而那裹着老周尸体的白布,此刻正挂在一棵歪脖子竹树上,布面被风吹得鼓鼓的,像是里面有东西在动。
“老周……老周的尸体不见了!”小杨指着白布,声音发抖。林野伸手掀开白布,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片沾着暗红粉末的竹叶,和一个小小的、用蓝布缝的香囊。香囊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是安安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竹林深处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林野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轻响,像是窗纸被风吹得飘动。他回头,只见竹林尽头竟立着一间破败的土坯房,屋顶的茅草已经塌了一半,窗户上糊着的窗纸早已发黄发脆,此刻正被风吹得不停晃动。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窗纸上印着一个黑影。
那黑影很小,像是个蜷缩着的孩子,可仔细看,又能看到两个小小的凸起,像是婴儿的手臂。黑影随着窗纸的飘动慢慢移动,一会儿缩成一团,一会儿又伸出手,像是在抓什么东西。更诡异的是,黑影的轮廓边缘,泛着淡淡的暗红,和血手印的颜色一模一样。
“那间房……是老周的旧屋。”老王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他盯着那扇窗户,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1993年那天,安安就是被我们关在这儿的,不是祠堂。”
林野的脑子“嗡”的一声,手电筒的光束猛地照在老王脸上:“你说什么?老周日记里写的是祠堂!”
“是假的!”老王突然崩溃,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老周故意写反的!他怕有人发现真相!当年我们把安安关在这屋里,锁了门,还堵了窗户。她在里面喊了三天三夜,我们谁都没敢开门……最后一天,我听见里面有婴儿的哭声,以为是错觉,现在才知道……”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土坯房里传来的“咚”的一声打断。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紧接着,窗纸上的黑影突然变大,伸出一只手,死死按在窗纸上。那只手的轮廓很清晰,指节处有一道疤痕,是老王的!
“不好!他要进去!”林野大喊,想要拉住老王,可老王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猛地推开他,朝着土坯房冲过去。他的手指在颤抖,却精准地摸到了门框上的一道裂缝。那是当年他锁门时留下的痕迹。
“老王,别开门!”小杨尖叫着扑过去,可已经晚了。老王的手刚碰到门板,土坯房的门就“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像是混合了血和腐烂的味道。
林野和民警赶紧跟上,手电筒的光束照进屋里。屋子很小,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一个掉了底的木箱。地上散落着几根细小的骨头,像是孩子的指骨,而木箱上,竟放着一个小小的摇篮,摇篮里铺着发黄的棉絮,正是婴儿手印里沾着的那种。
“安安当年……怀孕了?”小杨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指着摇篮里的棉絮,上面沾着点暗红色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迹。
林野的目光落在木床的墙壁上。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年画,年画下面,有几道模糊的抓痕,抓痕里卡着点蓝布碎屑,和安安的蓝布褂子一模一样。而窗户上的窗纸,此刻已经破了一个洞,那个黑影不见了,只剩下窗纸上一个小小的血手印,正是刚才婴儿的那个。
“老王呢?”民警突然问。林野回头,才发现老王不见了。刚才还在门口的老王,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他的一只布鞋掉在地上,鞋尖朝着木床的方向。
“老王!老王你出来!”林野喊着,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木床底下。就在这时,他听见头顶传来“哗啦”的声响,抬头一看,只见屋顶的茅草正在往下掉,而茅草中间,竟挂着一个黑影…是老王!
老王的身体被一根破绳子吊在房梁上,脸色发青,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着,像是在喊什么。而他的右手,正死死按在房梁上,指节处的疤痕清晰可见,房梁上赫然印着一个血手印,和他的手一模一样。
“救……救我……”老王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林野刚要找东西救他,就看见房梁上的血手印突然开始蔓延,顺着房梁爬到老王的手上。老王的手瞬间变得通红,像是被血染红了一样,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抽搐,整个人像个木偶一样被往上拉。
“是安安的孩子……”小飞突然开口,声音很小,却让所有人都浑身一僵。他指着摇篮里的棉絮,“我爷爷说过,当年安安有个孩子,是个男孩,生下来就死了。爷爷说,是安安把孩子埋在了这屋里的地下。”
林野突然想起祠堂供桌下的枯骨…那些枯骨里,有一根特别细小的骨头,像是婴儿的肋骨。原来,老周不仅埋了安安,还埋了她的孩子。而刚才窗纸上的黑影,根本不是安安,是她的孩子,那个还没来得及看世界一眼的婴儿。
“安安的孩子一直在找他的妈妈。”林野的声音有些发紧,他盯着摇篮,“老周把他们分开埋了,孩子的魂一直在找妈妈,所以才会跟着我们,跟着所有害死安安的人。”
就在这时,木床底下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很轻,却格外清晰。林野蹲下身,手电筒的光束照进床底。只见床底下的土是松的,像是刚被挖过。而土里,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头骨,旁边还放着一个红色的打火机,正是林野之前摔碎的那个的另一半外壳。
“是孩子的骨头……”小杨捂住嘴,眼泪掉了下来。林野伸手,想要把骨头挖出来,可刚碰到松土,就感觉有一只小小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很凉,像是冰做的,手指弯曲着,和安安的指骨一模一样。
“妈妈……要妈妈……”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像是婴儿在说话。林野回头,只见摇篮里的棉絮动了起来,慢慢隆起一个小小的身影。是个婴儿的鬼魂,浑身泛着淡淡的红光,手里抓着一个红色的打火机碎片。
“我帮你找妈妈。”林野的眼泪掉了下来,他掏出兜里的打火机碎片,朝着婴儿递过去,“安安的骨头在祠堂,我带你去找她,你别再抓老王了,他已经知道错了。”
婴儿的哭声停了,他伸出小手,抓住了林野手里的碎片。碎片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完整的红色打火机,“咔嗒”一声,弹出了火苗。这次的火苗是暖黄色的,像是阳光的颜色。
火苗照亮了整个屋子,房梁上的老王突然掉了下来,摔在地上,虽然还在发抖,但已经能呼吸了。房梁上的血手印不见了,木床底下的婴儿头骨也慢慢沉进土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托着,送往祠堂的方向。
“结束了吗?”小飞小声问,他看着手里的手电筒,光束已经变得微弱。
林野点点头,把打火机揣进兜里,心里一阵轻松。可就在这时,小杨突然指着窗户,脸色骤变:“你们看!窗纸上还有黑影!”
林野回头,只见窗纸上又出现了一个黑影。这个黑影很高,穿着一件中山装,手里拿着一把斧头,正是小杨爸爸的样子。而黑影的旁边,还有一个更矮的黑影,手里拿着一个火把,是小飞的爷爷。
“当年参与的人,还有小杨的爸爸和小飞的爷爷。”林野的心脏又沉了下去,他看着窗纸上的黑影,突然明白,安安和她孩子的仇,还没报完。那些当年害死他们的人,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躲到哪里,窗纸上的黑影,都会找到他们。
而这一次,黑影盯上的人,是小杨。
喜欢破庙的夜影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破庙的夜影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