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科大厦17层的灯光,在午夜三点成了城市夜空里孤独的疮疤。林野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指尖的烟蒂积了半寸灰,烟灰缸里的烟蒂早已堆成小山。键盘敲击声在空旷的楼层里回荡,和老周压抑的咳嗽、老王鼠标的吱呀声、小杨打哈欠的吸气声、小飞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还有最后两个模块,弄完就能交差了。”老周揉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五十岁的年纪,背已经被常年的加班压得佝偻,鬓角的白发在冷白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老王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叹了口气:“这项目改了八遍,再这么熬下去,我怕是要步老陈的后尘了。”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老陈是十年前死在这层楼的员工,据说也是连续加班三天后,在茶水间门口自焚,最后烧成了一具焦黑的骨架。从那以后,17层就总有些怪事:深夜的金属摩擦声、无人角落的低语、还有人说见过一个焦黑的身影在走廊游荡。
“王哥,别瞎说,怪吓人的。”小杨攥着笔,指节泛白。她刚毕业半年,这是她第三次通宵加班,眼底的青黑比熊猫还重。小飞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喝水,杯子碰到桌面的声音带着莫名的颤抖。林野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小飞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更诡异的是,那些血丝像是活的一样,在眼白里缓慢蠕动,瞳孔却空洞得吓人,仿佛里面藏着一个无底深渊。
“小飞,你没事吧?眼睛怎么回事?”林野起身走过去,伸手想拍他的肩膀。可指尖刚碰到小飞的衣服,就被他猛地甩开,力道大得惊人。小飞缓缓转过头,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野,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声音像是从生锈的管道里挤出来的:“没事……快做完了……不能停……”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可屏幕上跳出的根本不是代码,而是一串扭曲的符号,像是无数只挣扎的虫子。更恐怖的是,小飞的手背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皮肤像枯树皮一样皱缩,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泛着青黑色的光。老周也察觉到不对劲,起身凑过来:“小飞,你是不是太累了?先歇会儿……”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突然划破寂静,像是生锈的铁锯在切割钢板,刺耳得让人耳膜生疼。声音从走廊尽头的茶水间传来,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还有断断续续的低语声,像是有无数人在耳边呢喃,语气怨毒又绝望:“加班……永远加班……留下来陪我……”
小杨吓得尖叫一声,捂住耳朵蹲在地上。老王抄起桌上的保温杯,警惕地看着茶水间的方向:“谁?谁在那儿装神弄鬼!”林野的心跳得像擂鼓,他分明看到,茶水间的门缝里渗出了黑色的雾气,雾气中,一个焦黑的身影缓缓浮现,没有五官,只有两道暗红色的光从头部位置射出,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是……是老陈!”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双腿开始发抖,“我见过他的照片,烧成灰都认得出!他死前说过,要让所有无休止加班的人都陪他……”心理恐怖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办公室,林野想起这半个月来的压抑:领导的pUA、同事间的勾心斗角、被无限压榨的休息时间,还有母亲住院时自己没能陪在身边的愧疚,这些情绪在低语声的催化下,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小飞突然站了起来,他的身体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着,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后背的衣服被撕裂,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烧焦般的纹路,黑烟从毛孔里不断渗出,在空中凝聚成诡异的图案。他空洞的眼睛里,血丝越来越密集,最终布满了整个眼球,看起来像两颗血红色的弹珠。
“陪我……一起加班……”小飞嘶吼着,声音不再嘶哑,反而变得尖锐刺耳。他的手臂突然伸长,指尖的指甲化作利爪,朝着离他最近的小杨抓去。小杨吓得连滚带爬地躲开,可刚跑两步,就被地上突然冒出的黑色藤蔓缠住了脚踝。那些藤蔓像是从地狱里伸出的触手,表面布满尖刺,瞬间刺穿了她的裤子,深深扎进皮肤里,黑色的毒液顺着伤口蔓延,小杨的小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肿胀。
“小杨!”林野冲过去,想拉开藤蔓,可藤蔓像是粘在了小杨身上,怎么也扯不开。老周抓起椅子砸过去,藤蔓被砸断几根,可瞬间又长出新的,反而缠得更紧了。小杨的惨叫声越来越弱,她的眼睛也开始变得空洞,血丝慢慢爬上眼白,皮肤逐渐失去光泽,朝着小飞的模样异变。
金属摩擦声越来越响,低语声也变得清晰起来,那是无数个重叠的声音在重复:“你们都欠我的……当年没人帮我……现在都留下来陪我……”老王突然抱着头蹲在地上,痛苦地哀嚎:“对不起!对不起!当年是我抢了你的项目,是我逼你加班的!我错了!”
林野愣住了,他终于明白,这不仅仅是旧怨的诅咒,更是职场阴影的具象化。老王当年和老陈是同事,为了升职,他抢了老陈的核心方案,还向领导施压,逼老陈通宵修改,最终导致老陈崩溃自焚。这件事一直是老王的心病,此刻被诅咒彻底引爆,成了摧毁他的利器。
老王的皮肤开始迅速变黑,空洞的眼睛里血丝蔓延,手指化作利爪,和小飞一起朝着林野和老周扑来。老周吓得连连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文件柜,文件散落一地,其中一份泛黄的档案掉在林野脚边。那是老陈的死亡报告,上面贴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老陈笑容温和,可眼神里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和绝望。
“不能被他们缠住!去安全通道!”林野拉起老周,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跑。身后,小飞和老王的嘶吼声、金属摩擦声、低语声紧紧跟随,黑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已经弥漫到了办公区的每个角落。林野回头看了一眼,小杨已经完全异变,和小飞、老王站在一起,三个焦黑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空洞的血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安全通道的门虚掩着,林野一脚踹开,拉着老周冲了进去。楼梯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绿光,照亮了布满灰尘的台阶。他们顺着楼梯拼命向下跑,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身后的追赶声越来越近,仿佛那些怪物就在下一个转角。
跑了不知道多久,两人终于看到了一楼的大门。可门外的景象让他们瞬间陷入绝望:大门外站满了焦黑的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是这栋楼里因加班猝死或崩溃自杀的人。他们空洞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手里拿着键盘、鼠标、文件,嘴里发出诡异的低语,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完了……我们逃不掉了……”老周瘫坐在地上,眼神变得空洞,血丝开始在他的眼白里蔓延。林野看着那些焦黑的身影,耳边的低语声越来越清晰,那些声音里不仅有老陈的怨毒,还有无数职场人的绝望:“我还有孩子要养……我不想加班……为什么没人懂我……”
这些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林野的心里,他想起自己放弃的周末、错过的陪伴、被压垮的健康,想起无数个在办公室通宵的夜晚,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那是他为了提神抽烟用的,又抓起地上的一份易燃文件,点燃后朝着人群扔了过去:“我不陪你们!我要回家!”
火焰瞬间燃起,照亮了漆黑的大厅。那些焦黑的身影似乎惧怕火焰,纷纷向后退去,黑色的雾气在火光中慢慢消散。林野趁机拉起老周,朝着大门冲去,火焰灼烧着他的手臂,可他不敢停,只想逃离这个吞噬灵魂的牢笼。
冲出大门的那一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得让人想哭。身后的办公楼恢复了平静,金属摩擦声、低语声、嘶吼声全都消失了,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林野和老周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灼痛,可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在这时,林野的手机响了,是领导发来的消息:“昨晚的项目还没完成,今天上午十点前必须交,所有人正常上班,不准请假。”林野看着手机屏幕,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转头看向老周,发现老周的眼神又一次变得空洞,血丝在眼白里疯狂蔓延,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
阳光照在创科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办公楼的大门缓缓打开,林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沾满灰尘的衣服,朝着大门走去。他知道,自己终究逃不掉,那些被职场压力吞噬的灵魂,那些挥之不去的旧怨诅咒,从来都没有消失。它们就藏在每一个通宵的夜晚,每一次无理的要求,每一个空洞的眼神里,等待着下一个猎物,将他们拖入永恒的加班地狱。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焦黑的身影静静站立,空洞的血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金属摩擦声和低语声,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再次悄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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