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皇那句带着戏谑的话,如同一片雪花落在烧红的烙铁上,滋啦一声,便消散于无形,只在涂山幺幺的神魂深处,留下了一缕冰冷的触感和一丝青烟。
深渊,忽然安静了下来。
那头岩甲巨兽自毁时引发的山崩地裂,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的、呛人的岩石粉尘,也失去了狂风的搅动,开始缓缓沉降。之前那震耳欲聋的、充满了毁灭与痛苦的咆哮,被一种厚重而恒久的死寂所取代。
涂山幺幺脱力地坐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
那只身形如山的岩甲巨兽,此刻正静静地趴伏于大地之上。它那双曾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瞳孔,已经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古井无波的平和。它那双足以开山裂石的巨掌,温柔地按着地面,一股股土黄色的、带着大地气息的光晕,正从它的掌心,如水波般一圈圈荡开。
光晕所过之处,那些被它自己亲手砸出的狰狞裂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那些崩裂的碎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重新归拢,融入大地。它不再是混乱的源头,而是化作了这片破碎土地的“镇石”,用自己的身躯,抚平着自己造成的创伤。
它找到了它真正渴望的“沉寂”。
那数十条曾从它身上蔓延出去、向周围输送着痛苦与混乱的黑色羁绊,此刻也已尽数崩解。失去了能量来源,这片区域里其他魔物的嘶吼与挣扎,也渐渐微弱了下去。
一个巨大的、疯狂转动的混乱齿轮,被她强行按下了暂停。
巨大的满足感与灵力耗尽的虚脱感,如两股交缠的激流,在涂山幺幺的四肢百骸中冲刷。她做到了,她靠自己的力量,修复了这么大一片区域的缘法枢纽。
可这份来之不易的成就感,还没来得及在她心头捂热,就被渊皇那句“骨癌”给冻得冰凉。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这个魔头,就不能让她多高兴一会儿吗!每次都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轻飘飘地丢来一句话,将她所有的努力都衬托得像个笑话。
刮骨疗毒……表皮的脓疮……
涂山幺幺鼓着腮帮子,在心里把那个神出鬼没的魔头翻来覆去地抱怨了十几遍。她从储物袋里又摸出一颗清灵果,泄愤似的狠狠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化作一股暖流,稍稍缓解了经脉的刺痛。
怀里的小貂似乎也感受到了安宁,它在睡梦中砸吧了一下嘴,翻了个身,毛茸茸的小爪子无意识地搭在了涂山幺幺的手臂上,像是在寻求一个更舒服的睡姿。
这小小的、温热的触感,让涂山幺幺烦躁的心绪平复了些许。她低头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小家伙,又看了看自己掌心那枚幽光流转的冥魂珠。
那道幽紫色的光束,依旧执着地投射着,穿透了已经化作“山峦”的岩甲巨兽,径直射入它身下那片正在愈合的大地深处。
渊皇没有骗她。
真正的病灶,在更下面。
她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双腿因为灵力透支而有些发软,但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
她走到已经彻底与大地融为一体的岩甲巨兽身旁,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巨兽那粗糙冰冷的岩石脊背上。巨兽没有任何反应,它已经彻底沉寂,仿佛一座真正的山脉。
涂山幺幺闭上眼,将体内刚刚恢复的一丝灵力,再次注入掌心的冥魂珠。这一次,她的目的不再是“修复”,而是“探查”。
她的神识,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顺着那道幽紫色的光束,小心翼翼地,向着大地深处沉去。
穿过岩甲巨兽的身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刚刚建立起来的、“守护”与“恒静”的全新羁绊。它像一层薄薄的、却充满了生命力的金色光膜,覆盖在这片区域的地脉之上,稳定而平和。
这是她刚刚完成的“手术”,虽然成功,但脆弱不堪。
神识继续下沉。
很快,她便穿透了这层金色的光膜。
就在穿透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如果说地表是充满了狂暴与混乱的“病房”,那地底深处,就是一座死寂的“坟场”。
没有撕心裂肺的嘶吼,没有狂暴的能量乱流。这里只有一片冰冷的、凝固的死寂。无数根比发丝还要纤细、却漆黑如墨的因果线,如同石化的血管,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片广阔而诡异的地下网络。
这些线,已经死了。
它们没有能量流动,没有情绪波动,只是僵硬地、冰冷地存在着,散发着一股腐朽了万年的陈旧气息。它们不再是连接万物的“缘”,而是囚禁一切的“刑具”。
涂山幺幺的神识顺着冥魂珠的指引,在这片石化的因果网络中不断下潜。越是深入,那股冰冷的腐朽气息就越是浓郁,压得她的神魂都开始阵阵发紧。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碎魂渊的底下,为何会埋藏着这样一片死去的因果之地?
终于,她的神识抵达了光束的尽头。
那是一片无比巨大的地下空洞。
空洞的中央,景象更是让她头皮发麻。
那里没有怪物,也没有尸骸。只有一棵“树”。
一棵由无数根石化的黑色因果线汇聚、纠缠、扭曲而成的巨树。这棵树的“根须”深深扎入虚空,“枝干”则蔓延向四面八方,与整个地底的石化因果网络连接在一起,仿佛是这片死亡之地的绝对核心。
它就是渊皇口中的“骨癌”。
这棵由死亡因果构成的巨树,正像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黑洞,缓慢而坚定地,吸收着碎魂渊地表所有混乱、狂暴、绝望的负面能量。它将这些能量作为养分,维持着自身的“存活”,同时,又将死亡与腐朽的气息向上渗透,污染着地表的缘法,形成了一个无解的恶性循环。
涂山幺幺在地表所做的一切修复,都只是在为这棵“骨癌”巨树修剪不断疯长的杂草。只要这棵树不被根除,地表的混乱就永远不会停止。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棵树所蕴含的因果体量,比她之前处理过的所有混乱加起来,还要庞大千倍、万倍。这已经不是她能处理的范畴了,这根本不是一场“考验”,而是一道必死的绝境。
渊皇……他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她心生退意之时,她的神识忽然捕捉到了这棵死亡之树的核心处,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波动。
那不是“死”的波动。
而是一丝……被层层包裹、压制、几乎要被彻底磨灭的,“生”的痕迹。
涂山幺幺心头一动,强忍着神魂被腐朽气息侵蚀的剧痛,将自己的神识凝聚成一束,朝着那丝“生”的源头,艰难地探了过去。
穿过层层叠叠、如同蛛网般致密的黑色死线,她终于“看”清了那棵巨树的核心。
那是一个“茧”。
一个由最纯粹、最凝练的死亡因果之力编织而成的、一人多高的黑色巨茧。那丝微弱的“生”机,正是从这枚巨茧的内部,顽强地渗透出来。
茧里……有活物?
是谁?被困在了这种地方?
涂山幺幺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她驱动神识,试图更加靠近,看清那巨茧的细节。
然而,就在她的神识触碰到巨茧外壳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充满了古老怨毒与滔天恨意的意志,猛然从巨茧中苏醒!
“滚——!”
一个不属于任何语言,却能让任何生灵理解其意的念头,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涂山幺幺的神魂之上!
“噗!”
远在地表的石笋后,涂山幺幺猛地睁开眼睛,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的神魂像是被人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剧痛让她眼前一黑,险些就此昏厥过去。
那股意志太可怕了。它不像地表魔物那样混乱无序,而是带着清晰的、冰冷的、要将一切生灵都拖入永恒诅咒的恶意。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行,根本无法靠近。那东西,比渊皇给她的感觉还要危险。
可就在她准备彻底放弃,先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时,她那剧痛欲裂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回了刚才神识被弹出前,最后“看”到的一幕画面。
在她的神识触碰到那黑色巨茧的瞬间,巨茧的外壳上,曾因为那股意志的爆发而亮起了一瞬间的、极其复杂的纹路。
那纹路一闪即逝,却被她牢牢地刻印在了脑海里。
那是一种由无数细密的、如同鳞片交叠而成的古老图腾。
涂山幺幺的瞳孔,骤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那个图腾……
她颤抖着手,从储物袋最深处,摸出了那枚月长老交给她的、她父母失踪时留下的唯一信物。
那枚漆黑的、不知是何种生物的——鳞片。
鳞片上的纹路,与她方才在巨茧上看到的图腾,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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