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之这间到处都是书,笔纸很好找,就是没地方写。
书房的书桌也被文才拿出去晒了,林九便拿着文房四宝,带静之出来凉亭里。
东西放下,静之朝他摆摆手,立刻倒水研墨备用。
“你有没有算盘?”
林九微笑着用镇纸把桌上被风吹得翘起一角的宣纸压平,“有是有,我以为,你这么聪明,是不需要用算盘的。”
“我又不是神仙。”静之朝他傲娇抬起下巴,“别打趣我,以前我多傻,你又不是不知道。”
拿金砖砸核桃,她现在想起来都替自己肉疼。
林九安抚摸了摸她的头,笑说一点都不傻,“我去给你拿。”
细小的研墨声在凉亭中响起,阳光照在她的后背,静之手脚渐渐温暖起来,她歪头努了努嘴,轻轻哼了一声:
“说我不傻,还笑我。”
“师娘。”文才端着一碟切得规整的胡萝卜走过来,仔细看,里面好几片胡萝卜片,还被他刻出花来。
他把碟子放在宣纸旁,坐在对面伸手过来,讨好的接过静之手里的墨条,帮她研着墨。
“真的不能让我去挖金吗?我日日跟师父练功,有力气的。”
“不行的。”静之拿起毛笔沾了墨,边往纸上列出白萝名下店铺名称,边跟文才说:
“你刚刚在门外偷听,我们都晓得。你也听到了,你师父不让你去。”
文才手一顿,苦着脸说:
“没有钱,婷婷不会跟我在一起的。”
“有钱她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林九从后面走过来说道。
算盘放在静之左手边,他把白萝未刻完全的牌位也拿出来,坐落在静之右手侧,他抬头对对面的文才讲:
“你别想了,我不会让你去,至于婷婷,你第一次见人家,跟她说的什么话,你自己清楚。”
“什么话?”静之好奇抬头。
文才早已埋下脸,挠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林九睨一眼他的发旋,没好气哼一声,“老子长成这样,闺女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仲有……剩下那句,我都没脸说出口。”
文才摸着后脖子,肠子都悔青了,“师父,我真的知错了。”
“以后不可轻视任何人。”林九拿起刻刀,边教育他,“说话要过脑子,要不是任老爷不拘小节,你以为我能接到那单子。”
“最后还不是没给你钱。”
文才小声嘀咕。
林九眉头紧锁,啧一声:“人都死了,还把人家家里砸得一团乱,你有脸找人家要钱?”
文才彻底没声儿了。
静之抿了抿唇,左手拉拉林九袖子,“好了。”
她转向文才,“我估计要盘到下午,你去收拾行李,咱们三个一起去省城,然后往回走,一路走,一路盘回来。”
“行不行?”询问的视线转回林九脸上。
“我没意见。”林九看向文才,“顺便去黄铁匠家,找他借一下马车。”
“好啊!”
第一次去省城,文才乐得都快忘了婷婷是谁,高高兴兴踢着赶蝉步走了。
静之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他有时候也像小孩子一样的。”
“总不能永远长不大。”他揭开牌位上贴着的红布,又问:
“白萝,是哪个萝?”
静之:“萝卜的萝喽。”
林九:“……”兔族的名字可真直白。
两人安静下来,林九认真雕刻着,静之跟连线游戏一样,一会儿落下一笔,将两个店名连起来。
等到都串联上了,她这才另取一张,细分一间店铺出来,开始默写账目明细。
林九好奇转过去看了一眼,静之的笔迹果然有了变化,娟秀又工整,可见她被她娘教得很好。
他吹了吹牌位上的木屑,问她说:
“以往,你跟你娘去过这些店铺吗?”
静之停笔抬起头,“兔形去的算不算?我娘怕我自己跑了惹出事,老是抱着我的原形出门的。”
“……那我们上门的话,他们不认识我们怎么办?”林九不禁开始产生忧虑。
静之朝他放松笑了笑,“放心啦,我娘也想过这个问题,有暗号,也有熟人带的。”
“不过我也要出去熟熟脸的,熟过一次,咱们就不用每个月都出去了,林伯会代替我每个月过去收账,直接把账目本跟盈收送到义庄来。”
林九四处看了看,义庄修建年代已久,再加上上次被静之那阵狂风卷过,长廊顶部瓦片掉下不少,门楼屋顶的茅草也薄了不少。
她口中的林伯估计也是见过世面的,林九抿了抿唇,思忖着是该大修一下义庄了。
总不能让她娘家兔来了看到破房子,平白给她丢了脸。
第二日。
三人离开义庄之前,林九叫来一队施工队,给了订金和扩建的图纸,交代他们把义庄休整一番。
文才看着给出去的一大荷包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师父你这次大出血啊。”
静之扶住林九胳膊,“尾款我来付?以后我也要一起住的。”
“不用。”林九安抚摁住她的手,“这点费用还要你出手,那我也太没用了。”
文才还想说什么,林九诶一声,打断他叫他上车,“赶车去,到镇子口的驿站停下,阿之已经发去了消息,她家下属会开车来接我们。”
文才:“……哦。”
静之和林九两人一前一后坐进车厢里,文才这才放下竹帘,甩着马鞭启程。
“师父啊,每次出去都要赶马车,要不您顺便买个自行车好了,师兄说,现在自行车越来越便宜,已经不新鲜了。”
林九端正坐着,闭目养神,淡淡说道:“从义庄到镇上,没有官道。”
“骑自行车颠簸,且对轮胎的损耗严重,你没见过秋生都换过好几回轮胎了吗?”
静之圈住嘴凑到林九耳边,小声拆穿文才:
“小孩都是这样的,看别人有,他也想要。”
“我晓得。”林九半睁开眼,透过竹帘看了看车厢外面失落到弯腰驼背的二徒弟,侧头讲:
“算了,看在他这段时间表现良好的份上,买一辆算了。”
静之翻看腿上几张纸,叫林九放宽心,“酒泉镇的自行车行,有我娘的股份,回来时顺便去牵一辆就行。”
“这怎么行。”
林九蹙起眉,“你会亏本的。”
静之晓得他不愿意占她便宜,婚前争论这个也不太好。
于是后退一步,“那就成本价卖你,这总行了吧,我不亏的。”
“嗯。”林九这才松开眉心,对她说声谢谢。
“说谢谢我会生气的。”
“那我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她嘟了嘟嘴,靠在他肩上,翻阅着手中新鲜出炉的账目手册。
马车摇摇晃晃,侧边的小窗不时吹进来惬意的清风。
静之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困了,头往下一点一点。
察觉到动静,林九低头看她,发现她眼睛都闭上了。
小心抽去她手里快散开的几页纸。
林九往左挪了挪,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
目光落到手中计划周全的路线图上,林九嘴角渐渐上扬,莫名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满足。
做事情上,她严肃认真。
但是偶尔暴露出来的一些习惯跟小表情,同样跟以前一样天真可爱。
林九把这几张纸对叠,好好收进一旁的斜挎包里。
并紧膝盖,让她侧躺在他大腿上睡觉。
修长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温柔帮她梳着发丝,林九这才重新闭上了眼……
……
来到镇上,见到林伯的第一面,林九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静之看着缓慢移动过来的白发老头,侧脸过来,“林伯是我娘陪嫁过来的老管家,他是龟精,今年已经700多岁了。”
“哇……”
文才看着那个老头,不禁赞叹,“700多岁,真的老成精了。”
“他对我很好的,也认识我,由他带我们去巡店就最好了。”
静之开心牵着林九的手小跑过去。
文才把马车交由驿站伙计看管,交足马的口粮费出来,一人二妖还在街边的汽车旁等他。
他开心背着包袱跑过去,师父总算没再放他鸽子。
汽车对文才来说,也是个新鲜玩意儿。
见林伯上了驾驶座,他二话不说绕到另外一边,打开副驾驶的门。
静之耸耸肩,带着林九坐到后面。
看着到处乱摸的徒弟,林九抿紧嘴,好险没训出声。
静之牵紧他的手,朝林伯的背影笑笑,“好久没见您,您还是一样。”
“我是龟嘛,老得最慢了。”林伯慢吞吞说着,开车倒是挺快。
没一会儿就绕出了镇子口。
“对了。”林伯上挪眼神,有些感叹的看着后视镜里的静之,“阿青说你完全好了,我还有点怀疑,这次亲眼见到小姐,倒是不得不信了。”
“阿青他……”静之往右看一眼林九,有些犹豫的出声:
“他有没有去过镇上的刘记胭脂铺啊?”
“没见过。”林伯微眯着老眼回忆着,“他,嗯……最近奇奇怪怪,阿紫叫他吃饭也不吃,听说是要减肥。”
“阿紫是谁?”文才转头过来。
静之:“是阿青的娘。”
减什么肥嘛,静之用眼神问着林九,林九也摇头。
他咋知道那只狼咋想的。
“不说阿青……”林伯紧了紧手里的方向盘,白花花的眉头都快连到一起:
“省城里那间林氏客栈你记得吗?”
“记得啊。”静之点点头,“我小的时候,我娘常带我去附近医馆针灸的嘛,所以把那儿盘下来喽。”
“……那个……”林伯好像很难以启齿。
“你说。”静之:“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就是狐丽啊。”林伯唉声叹气道:“她跟她儿子白铮,把那间客栈占了,说是你阿爹授意的,还拿了你阿爹的印章过来。”
“所以你同意了?”静之跟着沉下了脸。
“那当然没有。”
林伯又唉了一声,说:“我叫打手过去威胁过了,但是他们臭不要脸,不开业无所谓,两个人依旧在那里住下来了,说是要等白池来给他们一个说法。”
“说法?”
静之冷冷哼声,从包里拿出路线图改动几处。
笔尖圈起林氏客栈,“林伯,先去客栈,我这就去给他们一个说法。”
文才好像听明白,扶着椅背又转过来,“师父,这回惨了,早知道要打架,就叫师兄也一起来了。”
“不用怕。”静之美眸微眯,收起纸笔,慢慢环起了胸:
“咱们是文明兔,教训他们,当然要用文明人的方法。”
文才似懂非懂点头。
……
大约一个时辰后,文才还没来得及看两眼省城的绚丽风光,就看到了客栈楼顶升起的两簇旋风。
旋风中隐有一点黄色,细看之下,分外眼熟。
这明明是林九的符纸。
文才转过头,看着亲亲密密手挽手的一对情侣,抖着唇说:
“这就是你说的文明方法?”
静之无辜挑了挑眉,“对付破坏家庭的小三,既然她不要脸,我又何必给她脸。”
“更何况,我一个人单挑他们两个,已经很文明了。”
文才转头看向挺直站在一旁的林九,“那师父也帮忙了。”
静之耸了耸肩,“有人帮忙我还拒绝的话,那就是纯傻了。”
文才:什么都给你说了,那我没得说。
静之让两只狐狸精在空中转了一个多时辰才放下。
算是以儆效尤。
同一条街的林氏家居,林氏裁缝铺,两个掌柜夹紧屁股,赶紧回去叫伙计拖地泡茶。
看来新老板比白萝手段更狠更直接,得罪不起,属实得罪不起。
约摸到了下午一点多,撑着太阳伞,在楼顶喝茶吃点心的静之三人,才听到砰砰两声响。
文才放下手里的凤梨酥,痴迷看着地上脑浆子都要摇出来的一男一女。
“师,师父,狐狸精好漂亮。”
林九抿了口奶茶,淡淡看过来,“看人要看心,看妖也一样,心肠坏的,外表再艳丽又如何。”
静之拍了拍手,让林伯叫来的打手,把那两个昏过去的狐妖绑了起来,挂到客栈大门去吊个三天三夜,胸前各挂个牌子——
“破坏家庭,天理难容!”
绳子还是林九提供的专用绑妖绳,浸过黑狗血,还用麻油泡过,越是挣扎,只会绑得越紧。
林伯看着这样的林九,倒是放下心来。
凶一点,才不会被人欺负嘛。
“西晒还是很热的。”林伯朝林九比了比下楼的楼梯口,“姑爷,卧房已经给您备好,要不,先下楼休息会儿。”
文才很高兴站起来,“有我的吗?”
林九瞪他一眼。
林伯又和蔼笑了笑,“有,你一间房。”
他指着林九跟静之,嘴角咧得更大,“小姐跟姑爷睡总统套房。”
“总……”林九被口水呛到,梗着脖子躲避林伯含笑的眼,声音越来越小,“总统套房……有几张床?”
楼梯口站着的原掌柜,扽了扽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走过来,非常尽职介绍:
“豪华大床,长2.4米,宽2米,床单被套全部都是纯新丝质,已经换好了,姑爷要不下楼躺躺?”
“不,不用。”林九耳根爆红,“我……现在还不困。”
“走啦。”静之拉住他,笑得靠在他肩上,“只一张床,我们又不是没睡过。”
林伯跟掌柜的立在一旁,眼神立刻八卦的瞥过来。
林九刚刚还说不走,不困。
这会儿脚步局促下了楼梯,都不用静之拉了。
文才的房间就在总统套房楼下。
最上面一层,全是套房的范围,厨房客厅,有浴缸的卫生间,全是欧式风格,处处尽显豪华。
文才进来转了一圈,哇声不断,然后被面红耳赤的林九赶了出去。
静之出去交代事情了,林九一个人略带拘谨坐在客厅沙发上。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终把眼神定格在沙发对面边柜的相框摆件上。
估计伙计们来不及收拾干净,那相框里的照片,正是白池跟两只狐狸精。
他们三个看起来倒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一个生得比一个精致,年轻男孩眉宇之间那股精明会算计的感觉,也是跟白池一脉相承。
是亲生的没错。
林九把它拿了下来,刚倒扣在茶几上,静之就推门进来。
林九心跳漏了一拍,生怕她看了伤心,手忙脚乱把相框藏到自己身后。
静之顿了一下,回首朝门口候着的林伯扬扬手:
“今天劳烦您了,明天还要继续劳烦您,不用候在这里,您回去休息吧。”
“不麻烦。”
林伯笑得眼尾的褶皱全出来了,“小姐您快回房吧,别让姑爷等久了。另外,晚食我已叫掌柜的去准备了,记得下来吃,别像你娘,忙起来就什么都不吃了。”
“晓得晓得,拜拜。”
静之拉上门把手,刚转过身,又看到林九把什么东西踢进茶几底下。
她眉尾一挑,顺着一缕胸前的白发走过来,“藏什么?”
林九:“………我伸展伸展。”
“坐着伸展?”
“……脚抽筋了。”
静之嘁一声,绕着整个客厅转了一圈。
随后来到落地窗前,扶着围栏看着窗外的太阳。
“林九,我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非要住这间。”
“我爹和我娘当初把酒宴订在这里,这是他们两个的婚房。”
“狐丽果然好本事,我娘要是还在世,估计能被她气吐血。”
林九走了过来,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你打算怎么做?就这样挂着他们,省城里的警队会过来盘问的吧?”
“清官难断家务事。”
静之转回头,眼里有不容一颗沙子的决绝,“狐丽这些年一点长进皆无,只会使这些手段影响我娘的心情。”
“警局那边,林伯自会帮我去打点一二。”
“她们狐族其实也怕狐丽臭了他们的名声,故而已经将狐丽跟白铮除名。”
“以前还有我爹护着他们两个,现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滋味,也该让他们尝尝了。”
林九把她转过来,非常认真问道:“我们茅山的宗旨,是正邪对立,搏斗终生。”
“他们两个身染邪气,估计杀过不少人助长修为,我是可以动手收了他们的,要不要我帮你?”
看着他被阳光照得剔透的真诚眸子,静之走近一步,揽住他的脖颈蹭了蹭。
“你就让我泄泄愤嘛,你不知道,以往我不记事的时候,狐丽有多坏。”
“她知道我娘老是带我针灸,有一次她化作我娘的模样,亲手用针扎我,我不懂,只知道痛。”
“痛了就哭,她还打我,还装作是我娘因为我的傻精神崩溃了,你不知道,她装得可真了。”
静之有些忧郁的从怀里掏出妖丹,“有一段时间,尽管我忘记这些,但是惧怕起我娘的行为,还是让我娘伤心了……她好坏……一只狐,怎么坏成这样。”
泪水在阳光中闪着剔透的光芒掉在妖丹上。
林九叹了口气,捧住她握紧妖丹的手,把她搂进怀里。
“那都听你的,你要挂几天,就挂几天,要收的时候再叫我。”
“呲……”她泪中带笑,朝他嗔一声,“就三天,这里可是好地段,我还怕他们两个影响我林氏客栈的名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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