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站在废墟中央,右手还保持着出针的姿势。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流失,双腿发软,呼吸像刀子刮过喉咙。嘴角有血流下来,滴在护腕上,七色丝线已经湿透。
眼前那张由血雾凝聚的脸还在笑。
裴玉容的虚影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柄银尺。尺身泛着冷光,上面刻着细密的符文。她手腕一转,银尺直刺向半空中那团淡青色的光影——寒隼最后的残魂。
齐砚生想动,但身体跟不上意识。他的古瞳还在运转,靠的是意志撑着。就在银尺即将刺入残魂的瞬间,他强行睁大双眼,瞳孔深处泛起青光。
这一眼,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血雾之下,裴玉容的虚影脚下延伸出三十七条猩红丝线。那些线像是活的一样,从她的头颅底部垂下,钻进地面裂缝,一路通向地下深处。每一根线的末端,都连接着一个胚胎容器。容器里泡着的人影,全都是沈清梧的模样。
药人计划不是为了制造武器。
是为了复制她。
而寒隼站在所有连接的中心点,像是一根主轴,把这三十七个复制体的能量全部汇聚起来。他是模板,是启动装置,是这场实验的核心。
齐砚生明白了。
所以他才会拥有沈清梧的记忆碎片,所以他会在孤儿院留下糖果,所以他的识海里会有齐父行针的画面。他不是单纯的试验品,他是被设计出来的“钥匙”。
寒隼的残魂察觉到了攻击,却没有躲。
他望着那柄刺来的银尺,忽然笑了。声音很轻,却传到了齐砚生耳边。
“妈妈……你说我会听话。”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晃了一下。左脸的烧伤处闪过一道金纹,像是某种封印被触动。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杀手的冷,也不是病人的痛,而是一种彻底清醒后的悲哀。
“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反抗。”他低声说,“可其实我只是你手里的一把刀。连我的记忆,都是你塞进去的。”
他抬头看向裴玉容的虚影,声音抬高了些。
“你说我是你的孩子?可我连出生那天是不是真的哭过都不记得。”
笑声从他口中溢出来,越来越响。
“我杀过多少人?放过多少并蒂莲?你以为那是仪式?不,那是我在找一个人——一个能让我想起自己是谁的人。”他看向齐砚生,“我找到了。可我现在才知道,我从来就没活过。”
话音落下,他的残魂突然动了。
没有攻击,也没有逃跑。他主动散开身形,化作九道青金锁链,缠上裴玉容的虚影。锁链一圈圈绕住她的头颅、脖颈、手臂和四肢,将她死死固定在半空。
裴玉容的脸色变了。
“你干什么!”
“你说我是武器。”寒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我就最后一次,按自己的意思用一次。”
锁链越收越紧,寒隼的残魂也越来越淡。他的存在正在被抽离,每一道锁链都在消耗他最后的执念。
齐砚生看着这一幕,胸口像被重锤砸中。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寒隼不会再回来了。
但他不能停。
他颤抖着伸手探入怀中,摸到了那块温热的金属——药杵碎片。边缘粗糙,上面刻着父母留下的字迹。这是青囊门血脉的信物,也是唯一能伤到精神投影的东西。
他咬破嘴唇,把一口精血喷在碎片上。
血顺着纹路流淌,整块碎片开始发烫,发出低沉的嗡鸣。
齐砚生举起它,一步一步走向被锁住的虚影。
“你说他是工具。”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曾是个快死的孩子?”
他停下脚步,距离裴玉容只有一步之遥。
“五岁那天,我躺在血泊里,是你派人用银针封了我的灵脉。你说是为了救我?可你真正想救的,是这个计划。”
他举起药杵碎片,对准她的眉心。
“你说我能走到今天,全是你的安排。可你忘了问一件事——”
“为什么偏偏是我来终结这一切?”
他猛地刺下。
碎片没入虚影眉心的刹那,天地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从碎片内部传出。
“医者,当以命换命。”
那是齐父的声音。
清晰,沉重,像钟声敲在灵魂上。
裴玉容的面容扭曲,发出一声尖啸。
“寒隼!你竟敢背叛我!”
她的虚影剧烈震荡,血雾翻滚如沸水。三十七条猩红丝线一根接一根断裂,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响。地下深处传来闷响,像是某个系统正在崩溃。
血雾开始扩散,在空中形成一幅巨大的影像。
铁门锈蚀,墙皮剥落,窗棂歪斜。
是一座废弃的孤儿院。
二十年前的模样。
每一个角落都熟悉。走廊尽头的洗手池,二楼第三间房间的门牌号,后院那棵枯死的老槐树。这里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所有药人,所有实验体,都是从这里被选走的。
寒隼的最后一道残影漂浮在空中,已经薄得像一层雾。
他看着那座孤儿院,轻轻地说了一句:“原来……我也有家。”
然后,他的身影彻底消散。
只剩下一缕极淡的意识,缓缓飘向齐砚生的方向。
齐砚生单膝跪地,手撑着地面才没倒下。药杵碎片插在他面前,还在微微震动。碎片上的血迹正慢慢干涸。
他抬起头,盯着那幅尚未消失的孤儿院影像。
风从废墟间穿过,吹动他的白大褂衣角。
他感觉到眉心有一点温热。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轻轻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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